從秦素素眼中的迷茫裏，李非看到了一絲說服她的希望。
    於是李非看著她的眼睛，徐徐說道：“這是一個30年高速發展大周期的結束，很多人會很慘。”
    “因為他們從生下來就順風順水，就生活在一個高度景氣和繁榮的時代裏，根本沒有危機意識。”
    “他們瘋狂的超前消費，瘋狂的借貸，寅吃卯糧......”
    “可過度透支總是要還的。”
    說著。
    李非看向了窗外，看向了不遠處萬家燈火的城市，夜幕籠罩下的一個個樓盤已經停工。
    整個城市從昔日的喧囂中，變得死一般寂靜。
    李非便又說道：“素素，你看清腳下的路了嗎，所以當這場危機結束之後，真正的危機才剛剛開始。”
    “萬物皆有周期，潮起總會潮落。”
    “隻有當真正的危機來臨時，紙醉金迷的人們知道疼了，才會反思，才會警醒，從浮躁中漸漸變得冷靜，然後努力尋找出路。”
    “然後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此時。
    李非娓娓道來，說著人世間最冠冕堂皇的道理，同時用深邃的看著秦素素，就像是看到了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秦素素看著李非深邃的目光，也終於變得理智了起來。
    她不再固執，然後便陷入了沉思。
    秦素素當然比李非更懂。
    她開始糾結，因為她比李非更加明白，這些大道理中，所包含的金融學原理。
    在那極為複雜，彎彎繞繞，普通人永遠無法理解的理論背後，隻有四個大字。
    負債主體。
    博學多才的秦素素比任何人都明白，假如沒有人負債，那麽這個遊戲也就玩不下去了。
    許久。
    秦素素才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我應該怎麽做？”
    李非又徐徐說道：“放棄一切幻想，麵對現實，準備好過苦日子，準備好破產，清盤，清償債務。”
    “然後蟄伏，耐心的等待下一個繁榮周期。”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
    秦素素會失去所有，然後東山再起。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秦素素卻難以接受，立刻抗辯了起來：“你是在危言聳聽，大風證券再怎麽也不會淪落到破產清盤！”
    此刻。
    秦素素眼中不再迷茫，而是浮現出了一絲嘲諷“你以為你看清了時代？”
    “你也太大言不慚了吧！”
    李非平靜的說道：“我沒有這樣說。”
    於是二人再次針鋒相對。
    李非知道勸不住她，這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這些道理其實很簡單，秦素素不會不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當然。
    李非也很明白她的難處。
    李非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強人所難，讓秦素素去做一件，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
    這等於讓她放棄家族的所有積累，放棄一切，還要麵臨若幹年後，東山再起的不確定性。
    而且大風證券也不是秦素素一個人的，就算她真的有這個魄力，公司裏那些合作機構和老臣們也不會同意。
    所以李非知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秦素素的家族留給她了千億財富，以及無數的人脈和資源，同時將財富傳承的重擔壓在了她的肩上。
    這世界便是如此。
    金山和銀山也是一座山，也會把背不動的人壓垮。
    而在這個世界上。
    財富，權力和責任從來都是對等的，這是普遍適用的規律，從來就沒人能逃得過。
    “盡力了。”
    李非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卻又忽然輕鬆了起來。
    因為李非明白，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是在勸她，而隻是想要圖個心安理得，把自己從這件事情裏摘出去。
    然後。
    李非會去跟張曉嵐雙宿雙飛。
    這樣一來。
    李非讓自己在道德上看上去毫無瑕疵，從而堂而皇之的，讓自己變成了一個人人都會誇讚的道德君子。
    甚至還會讓秦素素覺得，她虧欠了自己很多。
    這一刻。
    李非知道自己終於超越了秦素素。
    或者說。
    李非已經為下一次跨越，提前做好了準備。
    在真正的危機來臨之前，自己會卸下所有的包袱，帶著不算少的現金離場，靜靜的等待著危機降臨。
    然後蟄伏，抄底，耐心的等待下一次繁榮。
    於是。
    李非鬆開了按在授權協議的手，向著趙娉婷使了個眼色。
    趙聘婷又看了看秦素素，便默默的將幾份協議拿走，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公文包裏。
    大局已定。
    秦素素很快站了起來，趙聘婷和李非也站了起來。
    該道別了。
    這時李非輕聲說道：“謝謝。”
    一陣安靜。
    秦素素黛眉一挑，懷疑的問道：“什麽？”
    李非便摘下了口罩，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向著她露出了真誠的笑容：“謝謝你遇到了我。”
    秦素素明亮的眼中，再次浮現出了一絲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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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秒鍾後的沉默過後。
    秦素素扯了扯口罩，然後平靜的說道：“我不會白拿你的東西，等我運作一下變現之後。”
    “我會把你該得的那一份，盡快交給你。”
    頓了頓。
    秦素素便如往常一般，驕傲的說道：“這些錢......就算是提前還給你的利息吧。”
    李非也平靜的說道：“好，不急，等你度過難關再說。”
    然後李非目送秦素素和趙聘婷，從自己的家中走了出去。
    門關上。
    李非深邃的眼中略有幾分黯淡。
    自己和秦素素之間，兩輩子的糾纏就這樣的終結了，唯一的聯係隻有兩個人的孩子。
    是血脈，還有一點撫養的責任。
    門外傳來了奔馳大g發動的聲音。
    然後李非開始拷問自己的靈魂。
    “真的是別無選擇嗎？”
    想了想。
    李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盡力了。”
    低頭看了看時間。
    天色尚早。
    李非又打開了落地窗，走到了露台上，看著鄰居家的捉奸狗血鬧劇又開始上演續集。
    原配又開始暴跳如雷，在警官，鄰居，物業保安，親朋好友麵前大聲叫罵，無情的揭露著出軌的丈夫。
    看起來這二位離婚已成定局。
    李非卻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年輕美貌的小三都在這裏住了幾年了，原配是現在才知道嗎？
    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這個時候來捉奸，大概率是家裏的經濟出了問題。
    所以原配借題發揮，想要在即將來臨的離婚大戰裏，從道德上擊垮丈夫，讓丈夫成為千夫所指。
    然後她就可以多分一點財產。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而冠冕堂皇的背後，總會隱藏著一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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