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忽然失控的李非，向著趙娉婷咆哮著：“你為什麽來求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別容易心軟？”
    “好人就應該被你拿槍指著？”
    趙聘婷被吼傻了。
    她咬著牙，一聲不吭。
    李非向著她大發雷霆：“憑什麽？”
    “就憑一段露水姻緣嗎！”
    盛怒之下的李非撕下了偽裝，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在自家的書房裏肆意咆哮著。
    “什麽年代了還講貞操，說什麽長相廝守？”
    “留什麽長發？”
    “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遍地都是，沒了錢，沒了人脈，她還剩下什麽，是她的臭脾氣，還是所剩無幾的青春？”
    當李非心中最陰暗，最負麵的情緒發泄了出來，真的像極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惡龍。
    趙聘婷臉上的血色褪去，漸漸變得蒼白。
    書房外。
    隔著緊閉的房門，忽然傳來了大屏幕電視機裏發出的噪音，是正在熱播的一部玄幻劇。
    小秦錚故意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到了最大，用他自己的方式，將幼小的內心封閉了起來。
    噪音讓李非冷靜了下來，卻變得更加冷漠。
    打開了書房的門，李非向著自己的兒子，陰冷的說道：“錚兒，關掉電視。”
    “成天看這些沒腦子的成人童話，對得起你的出身，對得起你身上堆積的資源嗎？”
    “你也想擺爛躺平嗎？”
    “你跟普通人不一樣，你將來是要擔當大任的！”
    在李非威嚴陰冷目光注視下，錚兒害怕的低下了頭，默默的將電視機的音量關小了一些。
    李非便將房門關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深深的吸了一口。
    李非便嘲諷的說道：“她以為把錚兒送來，我就會心軟了是嗎，她以為拿捏了我的弱點，掐住了我的命根子？”
    “她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冷冷一笑。
    李非看著趙聘婷蒼白的臉，更加冷漠的說道：“人力有時窮盡，人算不如天算，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除非我陪著她一起賭命，然後帶著一家四口陪著她，為整個時代陪葬。”
    “你想這樣嗎？”
    趙聘婷張口結舌。
    發泄過後的李非又平靜了一些，聲音開始變得慢條斯理：“當我們生活在一個叢林法則的社會裏，個人的努力真的改變不了什麽。”
    “這是我在紅塵中修行，在無數次彷徨過後，在絕望中得出的結論，所以當斷則斷，該舍棄的就要舍棄。”
    說著。
    李非又抽了一口煙，然後讓自己變得淡然如水，訴說著聽上去絕對正確的真理。
    “世人皆苦。”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說這話的時候。
    李非冷笑連連：“這才吃了幾天飽飯，就得意忘形了，又開始紙醉金迷了，又開始見錢眼開了，把曾經挨過的揍全都忘了！”
    “善良和正直竟然成了貶義詞，禮義廉恥都不複存在了。”
    幽幽中。
    李非又自嘲了起來：“聖賢如道祖老子，佛祖釋迦摩尼，那麽多太陽一般光芒萬丈的人，窮盡了一生，也無法教化這愚蠢而又貪婪的芸芸眾生。”
    “我又能如何？”
    趙聘婷終於回過神了，也平靜的說道：“非哥，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冷血？”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可李非已經沒了情緒，隻是平靜的訴說著：“那是因為我以前太蠢，我曾經以為自己代表正義，曾經認為我堅持的東西代表著真理。”
    “我曾經無比厭惡權勢，厭惡財富，可是當我富甲一方，我發現，以前的我錯了。”
    看著趙聘婷的眼睛。
    李非幽幽的說道：“權利和財富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厭惡，卻也是最有用的東西。”
    “因為社會需要組織，需要有人來領導，需要秩序！”
    “人類曆史上的災難是權勢造成的，可人類曆史上的所有輝煌時刻，難道不是權勢和財富帶來的嗎？”
    “我有我的抱負和理想，而這些隻能通過擁有財富去實現。”
    “沒有霹靂手段，莫懷菩薩心腸，因為這這世界根本沒有對錯，隻有立場。”
    “我隻是一個凡夫俗子，我沒有聖賢那麽偉大，也沒有讓自己從雲端跌落的打算。”
    “我扛不動這沉重的時代，也不想帶著家人粉身碎骨。”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趙聘婷的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她知道勸不了李非，於是便默默的站了起來，從煙霧繚繞的書房裏走了出去。
    門打開的那一刻，李非又平靜的說道：“跟你老板說一聲，把錚兒的撫養權交給我吧。”
    趙聘婷停下了腳步。
    她忽然明白了，李非說了這麽多大道理，也不是為了教訓自己，而是為了要錚兒的撫養權。
    沉默了幾秒鍾。
    趙聘婷也平靜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然後。
    李非又忽然說道：“小趙，你也該替自己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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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你的能力，隻要你願意離開大風證券，把履曆往國際投行投一投，怎麽也能拿個千萬年薪吧。”
    “你也不想陪著她一起死吧？”
    當咆哮的惡龍變成了魔鬼。
    魔鬼的低語讓趙聘婷更加沉默。
    門關上。
    然後是高跟鞋輕踩地麵的聲音。
    而李非也掐掉了煙頭，關掉了空調，走到了窗邊，輕輕推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透了進來。
    門外是煙雨蒙蒙中的山清水秀。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李非便又關上了窗，拿起手機，車鑰匙走出了書房，從錚兒手中拿過了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
    畫麵華麗卻又空洞，甚至糜爛的電視劇戛然而止。
    李非伸出長滿老繭的大手，把不太情願的錚兒拽了起來，給他戴上了兒童口罩。
    無視了錚兒的抗拒，李非把他抱了起來。
    走出家門。
    坐進了車裏。
    新款a8緩緩啟動，在陰雨綿綿中離開了家。
    片刻後。
    依舊空蕩蕩的高速路口收費處，收費員看到了京牌的a8，空洞的眼中瞬間多了幾分敬畏。
    過了收費站。
    一路狂飆。
    車裏很安靜。
    背著書包的錚兒忽然問道：“老爸，我們要去哪裏？”
    李非輕聲說道：“我們......先回老家看一看爺爺奶奶，然後去白霞阿姨家裏，找囡囡小姐姐玩。”
    錚兒天真無邪的眼睛先是亮了起來，很快又變得黯淡了。
    李非卻心如鐵石，假裝什麽也沒看到。
    中午。
    在村裏人敬畏目光的注視下。
    李非撐著傘，抱著錚兒走進了家門，正在擇菜的老媽站了起來，用錯愕的目光看著父子二人。
    然後老媽很快回過神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是錚兒來了呀，錚兒都長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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