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商議之後決定，暫且先讓黑火石繼續待在湖底。
    一是因為天氣越發冷了，想要將大量的黑火石撈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是即便是全部打撈上來，如何存放就是個問題。況且動靜隻怕不小，很容易被旁人發現。
    眼下一直追查俞親王下落的人並未將目光落到他們身上，萬一動作太大，反而容易被發現。
    葉謹言連寫了幾封信，有往京城送的，也有往昭武軍中送的。
    長風鎮上又下了一場大雪，聽錢婆婆念叨，已經足有幾十年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雪了。
    地麵上的雪到了葉清言膝蓋的位置，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憐，繡鋪裏更是沒了生意。再有幾日就過年了，藍掌櫃便幹脆給眾人都放了假。
    葉清言和錦繡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小院子裏。
    藍掌櫃思慮周全，早早就買了米麵肉蔬給她們送了過來，還拉了一車炭，眼下出不了門，二人倒也不缺什麽。
    錦繡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雪，高興壞了，在院子內外一連堆了七八個雪人，醜得不行，葉清言說醜，她還振振有詞，說能防賊。
    葉清言笑笑，由她去了。
    日子過得竟出奇的平靜，唯一讓她心煩的，就剩下了住在隔壁的趙之遠。
    他的癔症越發嚴重了，整天神神叨叨，見了葉清言就要同她說他們前世有多恩愛，被葉謹言狠揍了幾回，終於長了記性，不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但看著葉清言的眼神還是黏糊糊的。
    “淮徹傳信回來說，葛東至——就是趙之遠的姐夫——已經派人往京城送信了。”葉謹言對她說，“那些私兵失蹤了，他有絕大的責任，主子追究起來，定是連命都保不住。所以他將一切都推到了趙家頭上，說是趙家與人勾結給他設下陷阱。”
    葉清言聽得皺眉：“那趙家人豈不是要丟了性命？”
    葉謹言一哂：“自從趙之遠撞破了私兵之事，他就沒有打算留著趙家。趙之遠對此心知肚明，所以才對趙家人的下落不聞不問，隻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他瞥了一眼高高的院牆：“此人心性過於薄涼，小言，你不要被他騙了。”
    “我知道。”葉清言說。
    夢裏她同他做了一世夫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自私涼薄。
    聽她這樣說，葉謹言微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落到實處，另一個讓他煩心的人又來了。
    馮向淩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懷裏抱著不少東西。
    “小言，我寫了對聯去賣，給你這裏也留了兩副，正好順路過來幫你貼上。”他說，“還有燈籠——你難得回家過年，要收拾得熱鬧些才好。”
    葉清言連忙接了過來：“多謝馮哥哥，我昨天還同錦繡念叨呢，路上太難走，想買些對聯都難。”
    “今年的雪太大，你們這些女孩子確實難走，但對我們這些男子來說倒是還好。”馮向淩說，“葉公子不就每日都會過來吃飯麽？”
    他笑得人畜無害：“我方才過來的時候還在想，這些東西都是常用的，稍稍用心些便能想到，若是葉公子已經幫你買了，我倒是白跑一趟。”
    “我這幾日確實忙得厲害，一直沒有抽出空來置辦，多謝你了。”
    葉謹言麵上依舊笑得體麵，實則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這人比趙之遠更惹人討厭，趙之遠出言不遜，他還能打他一頓，這個馮向淩言語間又沒有什麽過分的地方，就是句句都不中聽。
    他很生氣，但更氣自己居然真的忘了買對聯。
    “沒有什麽麻煩的，又花不了多少功夫。更何況小言與我一向要好，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馮向淩說。
    “多謝你照顧我家小言。”葉謹言特意在“我家”兩個字上咬了重音，“我送小言東西，哪怕是一朵絹花，都要花上許久的時間去挑最好的一個，你說花不了多少功夫，應當是你的眼光比較好，能很快便挑出來吧。”
    馮向淩的笑裏隱隱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都是我自己寫的，當初寫的時候，便已經仔細斟酌過了。聽小言說你常年在軍中，想來沒寫過對聯，所以也不知曉這些。”
    二人一立一坐，隱隱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葉清言隻覺得莫名，她叫了一聲：“大哥，你幫我把燈籠掛上。”
    葉謹言剛應了一聲“好”，馮向淩便搶著說道：“何必勞煩葉公子，我幫你掛便是。”
    “我是小言的哥哥，幫她做任何事都不是勞煩。”葉謹言站起身來，伸手去接燈籠。
    但馮向淩不鬆手：“小言，有凳子嗎？我幫你掛上。”
    葉謹言嗤笑了一聲：“還需要凳子？”
    他手上暗暗使勁，不得已，馮向淩隻能鬆開，任由他將燈籠拿了過去。
    走到院門外，他腳下一蹬，飛身跳上了院牆，將燈籠掛好，對著馮向淩挑了挑眉。
    扳回一城，他心情大好。
    “咦，這麽快就掛好啦？”葉清言搬著凳子走了出來。
    葉謹言跳下來，快步走過去接過凳子：“外麵冷，快些進屋吧，對聯我來貼。”
    葉清言點了點頭，轉向馮向淩：“時間不早了，馮哥哥留下來一起用飯吧！”
    “我……”馮向淩剛要說話，便被葉謹言搶過了話頭。
    “馮兄弟家中還有母親等著，小言，你就別強人所難了。”
    “也是。”葉清言也覺得自己留他用飯確實不大妥當，“馮哥哥你等一會兒。”說完她就小跑著進了屋。
    葉謹言和馮向淩站在門口，彼此都收起了笑。
    沒一會兒葉清言便提著食盒走了出來：“馮哥哥，這是我做的菜，你帶回去和伯母一起嚐嚐！”
    馮向淩看了葉謹言一眼，勾起唇角：“好。”
    葉謹言也笑了：“小言的廚藝厲害得很，隻是做的都是我喜歡的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隻要是小言做的，我都喜歡。”馮向淩說。
    葉謹言沒再看他，將葉清言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暖著：“小言，咱們也回去吧。”
    大門被關上了，馮向淩呆立片刻，才轉過身，走進了漫天風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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