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許亦凝“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李玉嫣懷中的男人早已死去多時，她卻柔聲細語地同他說著話，眼神像是在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
    “她瘋了……”
    吐到再無可吐，許亦凝顫巍巍地說道：“這就是她口中的夫君？她說沒有自己就會死的夫君？！”
    葉謹言點頭：“沒有她在，他確實死了。”
    “李玉嫣砍斷了他的手腳，讓他不能離開。剜了他的眼睛，讓他什麽都看不見。割斷了他的舌頭，讓他連呼救都發不出聲來。”
    “他被關在這裏，一直是李玉嫣親自照顧，後來她被抓了，他沒辦法逃走，也找不到吃的，活生生被餓死在這裏。”
    許亦凝往後退了幾步：“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可憐麽？
    葉謹言淡淡說道：“他叫程煒，但從前的名字，是何子業。”
    許亦凝心頭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當初他的目標其實是你，後來失手之後，才將目光放到李玉嫣身上。”葉謹言說道，“他隻求富貴權勢，對李玉嫣多有打壓，李玉嫣視他如珍寶，如神明，半點不敢違逆他。”
    “她為他生育了三個女兒，他卻以她生不出兒子為由在外養外室，連外室生下來的孩子，都是李玉嫣為他撫養。”
    “之後他又為了前程，出賣了夫人和嶽丈，將他們送進大牢。整日在府中尋歡作樂，絲毫不管三個女兒。”
    屋裏傳來了女人輕聲的哼唱聲，二人抬頭看去，隻見李玉嫣將程煒的頭抱在懷中，一邊梳理著他的頭發，一邊溫柔地唱著歌。
    “隻差一點，你就會變成如今的李玉嫣。”葉謹言說。
    許亦凝踉蹌著後退，身上冷得厲害。
    葉謹言的聲音冷淡而平靜：“李玉嫣是惡人，程煒也不遑多讓。他想要富貴，如今死在了富貴鄉裏，她想要永不變心的愛人，如今也確實得到了。”
    “這些是他們的因果，已經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對許亦凝說。
    許亦凝重複著他的話：“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對，與你沒有任何關係。”葉謹言輕聲說道，“那個夢，如今再也不會困擾你了。”
    許亦凝的淚奪眶而出。
    她的身上忽然一陣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算是她成了親，哪怕是在最幸福的時刻，也依舊是小心翼翼的。
    她怕眼前的幸福隻是一場夢，是她被折磨到神誌不清時，幻想出來的下一世。
    而如今，那場噩夢終於畫上了句點，她從來未曾陷入其中過，在夢中的另有其人。
    “我要回家……”她喃喃道，“我要回去。”
    此時她迫切地想要趴在母親懷裏，將這些年來一直提心吊膽的夢境說給她聽。
    “好，我送你回去。”葉謹言說道。
    許亦凝流著淚，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李玉嫣正巧也抬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李玉嫣竟笑了笑，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
    ……
    葉清言這一病就是半月。
    葉謹言和葉明善都忙得厲害，每天隻有早晚才能抽出空來陪她說說話，怕她寂寞，他們便叫了綺羅來。
    “小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綺羅一見了她，就眼淚汪汪的。
    葉清言見她瘦了一大圈，便問：“這些日子，你怕是也不好過吧？”
    綺羅抽了抽鼻子：“是不大好過。之前王府押寶三皇子，誰承想四皇子卻忽然冒了出來，將整個王府都圍了。”
    “王府裏的人亂做一團，我那公公當即便倒戈，說自己是受三皇子所脅迫。後來得知您被四皇子懸賞，他們對我更是不滿，立時便要同我劃清界限。”
    綺羅撇了撇嘴，十分不滿：“那會兒我和阿恒一直在自己府上住著，他們半夜忽然就帶著兵過來了……阿恒為了保護我還受了傷呢！”
    “再後來又聽說葉將軍帶兵圍了城，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就一直在外頭守著，不叫我們出門。等葉將軍破了城，他們一家子立刻又變了臉，腆著臉上門求我在您麵前美言幾句。”
    葉清言聽得想笑：“成，你有什麽美言就說吧，我聽著呢！”
    綺羅翻了個白眼：“想讓我給他們說好話，做夢吧！這些年來他們是怎麽對我們一家的且不說，單單就那天晚上，若不是阿恒護著我，說不準我都已經死了！從前他們最愛說我沒教養小心眼上不得台麵，如今我就要叫他們知道，我就是沒教養小心眼上不得台麵！”
    “小姐，您一定要重罰他們，給阿恒出一口氣！”
    葉清言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直接笑出了聲來：“二公子也是這麽想的？”
    綺羅一滯，很快說道：“他怎麽想不重要，不告訴他就是了。”
    再提起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想哭：“那會兒我正在屋子裏頭睡覺，忽然外頭就有箭射了進來。阿恒一下子撲到我身上，一連五箭，全都射在了他的身上。”
    “我快被嚇死了。我哭著說你怎麽這麽傻啊，你別管我了你是他的親兒子你快出去他不會要你的命的。”
    “阿恒對我笑，說你別怕一點都不疼的。”
    綺羅的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怎麽會不疼啊，他流了那麽多血……有一箭幾乎穿透了他的胳膊，要是射中了我，我一定就死了。”
    葉清言忽然想起前世，這二人在船上遇到了水匪，最後李準恒死在了水匪的箭下。
    那時候，他是不是也因為像現在一樣護著綺羅所以才死的？
    綺羅抽抽搭搭的：“幸虧他長得胖，那些箭沒能傷到肺腑。傷了這一回，他人瘦了好幾圈！回去我得再給他好好補一補才行。”
    葉清言安慰了她好一陣，最後保證一定會罰懷親王一家，綺羅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她剛要睡下，宮女便進來說，陳家小姐來了。
    葉清言立刻讓她將人請進來，陳鈺笙一見了她，便神神秘秘地湊上前來，小聲同她說道：“小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要退婚了。”她悄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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