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言陡然睜開了眼睛。
    但她被他抱在懷裏，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深深地吸氣，調整好了心情，才故作輕鬆地說：“大哥前世一直避著我，我還當你不喜歡我呢！”
    “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刻意避開。”
    葉清言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正靠在他的心口上，耳邊盡是他的心跳。
    “那時候我以為，隻要不見你，那些莫名的情愫，終有一日會漸漸消散不見的。”
    他的聲音緩慢，與之相反的卻是他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你做了太子妃，又成了皇後，我以為，你的人生會永遠平安順遂。”
    “但我最後見到你的時候，你卻形銷骨立，被逼著飲下毒酒……那時候我便想，原來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葉清言慌張起來，她推了推他，卻沒能推動，隻好努力地笑著說道：“那是因為李元朗，怎麽會是你的錯？從前的事早就過去，如今一切都已經不同了，該忘的就忘了吧！”
    “小言，你醒過來的時候，想的是什麽？”葉謹言問。
    葉清言頓了頓：“自然是不要重蹈覆轍。”
    說起前世，她的鼻尖仍會酸楚：“凝兒姐姐的悲劇，三嬸的結局，母親的離世，葉家那麽多人的性命，還有你……我不想你們落得和前世一樣的下場。”
    “我也一樣。”葉謹言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既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就一定要彌補前世的遺憾。”
    “如今就很好啊，”葉清言欣然道，“再沒人能動得了葉家了，母親還活著，三嬸也活著，凝兒姐姐和姑母都好好的……”
    “你也是我的遺憾。”
    山洞中安靜得厲害，葉清言聽見他繼續說道：“前世我一直想著，你是我的妹妹，我對你生出那種不該有的心思是不對的，是有違人倫的，所以我才會一直避著你。”
    “可臨死前的那一刻，我忽然後悔了。”
    “明知李元朗絕非良配，我卻因為過不去自己心中的那所謂人倫道德，便對你以後可能會遭遇的不幸視而不見。”
    葉清言有預感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麽，她慌亂地打斷：“都過去了！李元朗已經死了！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水潭裏發現的那具屍骨？那就是李元朗！我一活過來，他就半死不活地躺在我旁邊，我當即就把他打死了！”
    “還是用石頭砸的，”她補充道，“砸得血肉模糊，誰也認不出來。”
    葉謹言“嗯”了一聲，溫柔地說：“小言真厲害。”
    “那是！”葉清言立刻得意了起來。
    這其實是她重生以來所殺過最有成就感的一個人，但偏偏又無法對任何人說，著實令人遺憾。
    “沒了李元朗，那以後呢？”葉謹言問。
    “以後什麽啊？”葉清言裝傻。
    “以後你嫁的男人，若是依然對你不好呢？”
    葉清言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會嫁人的。”
    這件事她已經想了許久了，就等著一個合適的機會，好能夠同葉明善和於氏提，沒想到如今先告訴了葉謹言。
    “嫁人其實很可怕的。”她苦笑著說，“大哥你是男人，所以你不懂，對於女人來說，嫁了人，你在娘家就是外人了。”
    “可到了男人家裏，他們也不會將你當成一家人。你盡心盡力地打理後院，全心全意地侍奉公婆，苦心勞力地撫養孩子……即便是都做好了，那裏也隻是男人的家，而不是你的家。”
    “你生的兒子，會天然維護自己的父親；你生的女兒，會同你一樣嫁去別人家；而等你最後終於熬成了婆婆，又會繼續磋磨兒媳。女人們的一生就是一個巨大的輪回。”
    “我不想落入這個輪回，再加上我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以後又不能生育，能嫁的便隻有那些已經有了孩子的鰥夫，可是何必呢？”
    葉清言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倦意：“人生在世，可以追求的東西有許多，本就不應當過那種一眼便看到頭的日子。”
    “那你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呢？”葉謹言問。
    “還沒想好。”葉清言說，“父親母親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母親說不定還會罵我，我得一點點叫他們知道。所以時間還長著呢，容我慢慢想。”
    葉謹言低低地笑了。他將她又摟緊了些：“去草原上看看如何？”
    “草原？”
    “對，草原。”他說，“風起時草翻滾如海浪，犛牛的脊背載著雲影遊弋。成群的馬匹悠閑地吃著草，跑起來的時候，你會覺得將世上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身後。”
    “或者去海上看看，海水無邊無際，魚群從船下穿梭而過。岸邊的礁石上滿是被浪潮撕咬出的傷口，而等潮水退去，沙灘上會遺落許多七彩的貝殼。”
    “沙漠或許也不錯。陽光下的沙粒像是融化了的黃金，駝鈴響徹在古道上。穿過沙丘便能尋到綠洲，綠洲裏又是另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
    葉清言在他的描述裏怦然心動。
    她遲疑著問：“你覺得我要怎麽說服父親和母親？”
    葉謹言微笑起來。
    他撫摸著她頭發的手微微頓了頓，很快便繼續道：“為何一定要說服他們？”
    “因為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啊！”葉清言說，“父親我還有五成把握，但母親的話，一定不放心我獨自去那些地方的。哪怕帶著侍衛也不行。”
    她悶悶地說：“母親一定希望我嫁人。”
    “那你嫁人便是。”葉謹言說。
    葉清言皺起眉頭，心裏有些不大痛快。
    她方才說了那麽一大通，他卻好像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一樣。
    “我不想嫁人！”她帶了一點脾氣，聲音也提高了些，“原本不嫁人即便是去不了那些地方，也能在京城裏隨便轉轉，等嫁了人，以後就隻能在後院裏轉了！”
    “誰說的？”葉謹言說，“嫁了人讓你夫君帶你去，父親母親就不會反對了。”
    “怎麽可能！”葉清言被氣笑了，“都成親了，哪個男人肯陪著我到處亂跑？更何況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他說：“你嫁給我，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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