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定襄侯所有子嗣的首級,一個不少,盡數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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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司馬府。
廊下的燈籠被風拂得輕輕搖晃,影子也晃得支離破碎。
床榻上的遊望之,臉色慘白如紙,額角纏著的絹帛被滲出的血漬暈染開大片暗沉的紅。
邊緣處還能瞥見,皮肉翻卷的猙獰傷口。
眼窩深陷,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老爺,該喝藥了.....”
遊夫人端著青瓷藥碗走近,碗沿氤氳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心疼。
她將他半扶起來,墊上軟枕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一件琉璃。
“張嘴。”她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木勺碰到他幹裂的唇瓣。
“嗯。”
遊望之應了一聲後,任由褐色的藥汁緩緩滑入,眉頭驟然擰成一團,“好苦!”
那股子苦澀衝勁還沒下去,喉頭便不受控製地發緊,猛地一陣癢意翻湧上來。
“咳.....咳咳......”
遊望之忍不住低咳起來,起初隻是淺淺幾聲,很快便連成一片輕咳。
胸腔的震動牽扯著額角的傷口,痛得他額上瞬間沁出一層冷汗,絹帛下的血漬又深了幾分。
“老爺,你沒事吧?”
遊夫人忙放下藥碗,一手穩住他的後頸,另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掌心能清晰感覺到那急促的起伏。
見咳得緩了些後,遊夫人才抬手,指腹輕輕拭去他嘴角的藥漬,指尖觸到的皮膚冰涼,帶著細密的冷汗。
眼眶不知何時已紅透了,像浸在水裏的櫻桃,水汽氤氳在睫毛上。
再眨一下眼,便有溫熱的液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他胸前的錦衾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無妨!”
遊望之緩過勁來,察覺到自家夫人的神色異樣,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麽了?”
“妾身好怕!”
遊夫人再也撐不住,膝頭一軟,俯身撲進遊望之懷裏,不敢太用力,怕碰著他的傷,隻將臉埋在他頸窩處,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大顆大顆的淚珠砸下來,滾燙地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間洇濕了一片:“怕老爺你再也醒不過來.....”
“那日老爺你從宮中,被抬回來之時,妾身是真的怕極了!”她終於忍不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像被狂風卷著的殘葉。
“嗚嗚嗚!”
那一日的觸目驚心,還曆曆在目.....
遊夫人差點當場暈死過去,最後還是強撐過來的。
因為她深知府中不能沒有主心骨。
“不哭!”
遊望之喉頭動了動,借著最後幾分力氣,將那隻灌了鉛似的手臂再抬高一寸,指尖顫巍巍地撫上夫人淚濕的臉頰。
指腹粗糙,輕輕拭去她眼下的淚珠,柔聲安撫道:“為夫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頓了頓,又繼續道:“撞柱之前,早已服下了陳督主所給的保命藥!”
那一夜,陳督主在安排完當朝撞柱的殺手鐧之後,就塞給了他一顆藥丸。
說是能護住心脈,留一口氣,縱使傷得再重,也有救治的機會.....
是故,在上殿之前,遊望之早早就將那藥給服下了!
遊夫人的抽噎猛地停了,淚眼朦朧中,那雙往日總是溫柔的眼眸裏,陡然浮起幾分警惕與不安。
她抬手抓住他還停留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腹用力攥著他冰涼的指尖,聲音帶著未散的哭腔,卻多了幾分急:“老爺,你也太相信,那明鏡司督主了吧?”
“誰知道那給得藥是真是假?”遊夫人語速快了些,眼底的疑慮像潮水般湧上來,“又會不會是,哄騙你的呢?”
遊夫人對保命藥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
萬一那是假的,是明鏡司督主在哄騙.....
念及此處,她猛地咬住唇,不敢再想下去,隻攥著他的手更緊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藥一定是真的,且絕對有效!”
遊望之的指尖,在夫人手心裏輕輕動了動,盡管虛弱,眼神卻陡然銳利起來,像暗夜裏驟然亮起的寒星。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篤定,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碾過,透著不容置疑。
“老爺,你就這麽確信?”遊夫人不解,問道。
“當然!”
遊望之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夫人慌亂的臉上,額角的傷口因說話微微抽痛,卻絲毫沒動搖語氣裏的堅定:“因為為夫這枚棋子,對陳督主還有用,有大用!”
“他必不會讓為夫,有絲毫性命之憂的.....”
那股子自信,像是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壓過了其滿身的虛弱。
遊望之之所以敢賭,是因為深知自己的價值。
篤定陳大督主,絕不會讓他出事.....
否則,也不敢賭上身家性命,去行如此險招!
“老爺,你要是再出點什麽事,要妾身該怎麽辦才好啊!”
遊夫人緊繃的脊背驟然一鬆,所有的憂心與質疑都被那股後怕的潮水淹沒。
她重新伏回他懷裏,臉頰貼著他的衣襟,肩膀又開始輕輕發抖,抽噎聲細碎卻綿長,像斷了線的珠子,“嗚嗚嗚!”
“咚、咚、咚!”
門被輕輕叩響,下人壓低了聲音在外稟報:“老爺,明鏡司陳督主登門拜訪!”
話音剛落,遊望之原本鬆弛的肩背猛地一挺,眼底瞬間褪去了幾分虛弱,那股子剛被病痛壓下去的銳氣又冒了出來,甚至顧不上額角的抽痛,啞聲吩咐:“快請!”
“請到書房去!”
旋即,轉頭看向懷裏的夫人時,遊望之的眼神已多了幾分急色:“夫人,快....快替我更衣!”
“是。”遊夫人眼眶紅紅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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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燭火被兩人的腳步帶得搖曳,遊望之半邊身子倚在夫人肩頭,每走一步,額角的傷口都像被鈍器碾過。
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卻硬是咬著牙沒哼一聲。
推開書房門的刹那,端坐於案前的身影緩緩抬眸。
那人一身玄色錦袍,領口繡著暗銀色的雲紋,燭光落在他臉上,半明半暗間,眼神深不見底。
正是前來登門拜訪的陳宴。
“讓陳督主久等了.....”遊望之借著夫人的力站穩,微微頷首,聲音因失血有些沙啞,卻透著幾分刻意維持的鎮定。
說著,扶著案沿,緩緩落座在對麵的椅子上。
遊夫人則站立於身後,審視著這位年輕的督主。
“沒等多久!”
陳宴淡然一笑,上下打量著遊望之,看似關切地問道:“小司馬的傷勢,可好些了?”
“好多了.....”遊望之頷首,回道。
“那幾個大麻袋裏裝得是什麽?”
“為何有這麽重的血腥味?”
“還如此鼓鼓當當的?”
遊夫人餘光瞥見陳宴的腳邊,赫然放著幾個大麻袋,袋口用粗麻繩緊緊捆著,鼓鼓囊囊的,形狀看著有些怪異。
更讓她心頭一緊的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順著晚風從袋口溢出來,混著燭火的氣息,在書房裏彌漫開來,腥得人鼻腔發澀。
那血腥味太過濃烈,絕不是尋常宰殺牲畜的味道,倒像是......
隻是遊夫人還未驚疑多久,就聽得陳宴開口:“小司馬,答應你之事,本督說到做到.....”
“定襄侯所有子嗣的首級,一個不少,盡數在此!”
“還請查閱!”
說著,輕輕抬了抬手,示意身後的繡衣使者們,解開了麻袋的繩子。
裏麵滾出來的,竟是一顆顆頭顱!
發髻散亂,雙目圓睜,臉上還凝固著驚恐與痛苦,正是定襄侯的子嗣!
血腥味瞬間在書房裏炸開,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
“這其中竟是定襄侯全部兒子的首級?!”
遊夫人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詫異不已,心中驚呼。
頓了頓,心中又道:“難怪老爺以自己性命為督主,也要與陳督主合作!?”
那一刻,遊夫人終於恍然大悟了.....
常德殺得遊家血脈近乎凋零,也要他常家斷子絕孫!
一報還一報!
如此誘人的合作條件,難怪自家夫君難以拒絕.....
“哈哈哈哈!”
遊望之目光落在那些人頭臉上,起初隻是平靜地掃過,下一刻,他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那笑聲起初還帶著病後的虛弱,很快便越來越響,竟透出幾分酣暢淋漓的快意:“陳督主,你果真是守信之人!”
他拍著案幾,額角的傷口因這劇烈的動作又滲出鮮血,卻渾然不覺。
絕了常德血脈,自己付出的一切代價都值了!
“常德割腕自盡於獄中!”
“定襄侯府已被我明鏡司抄沒!”
“女眷盡數充入教坊司,生生世世為奴為婢!”
陳宴嘴角微微上揚,漫不經心地說著。
“好,好啊!”
遊望之扶著案幾站起身,因失血而虛浮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卻硬是穩住了身形,對著陳宴連連拱手:“遊某欠陳督主一個大人情.....”
若非有這位明鏡司督主相助,單憑他自己,想要做到這一步,恐怕是千難萬難的。
“小司馬客氣了!”
陳宴擺手,淡然一笑,說道:“本督對常德一脈斬盡殺絕,不僅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無論如何這份恩情,遊某銘記於心!”遊望之又深深一揖,額間的紗布被動作牽扯,暗紅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
“小司馬,你在朝上如此得罪了兩位老柱國......”
陳宴起身,托起遊望之的手,意味深長道:“趙虔心胸狹窄,獨孤昭睚眥必報,待其騰出手來,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你與這府中家眷的!”
“遊某明白!”
遊望之聞言,深知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重重點頭,沉聲道:“定當為大塚宰與督主衝鋒在前,與那二人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