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離了陳宴大人,誰還能將咱們庶民放在心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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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未亮透,鉛灰色的雲絮低低壓在坊市的簷角上。
    風裹著碎雪沫子,打在朱漆斑駁的門扉上沙沙作響。
    街麵上積著薄冰,踩上去咯吱作響。
    街角的茶館已開了門,兩扇厚重的木門虛掩著,門楣上掛著的“清風樓”木匾蒙著層白霜。
    剛進門的漢子跺了跺靴底的雪,將粗布鬥篷往門邊的竹架上一掛,捧著掌櫃遞來的熱茶猛灌了一口,喉結滾動間忽然拍了下桌子“你們聽說了沒?”
    “今日午時三刻,陳宴大人要在獨柳樹,監斬趙賊及其黨羽!”
    話音剛落,堂中原本低低的交談聲驟然停了。
    離他最近的絡腮胡漢子,猛地直起身子,手裏的茶碗晃得湯水濺出幾滴“趙賊?!”
    “哪個趙賊?!”
    言語之中,頗有幾分疑惑。
    一時間沒想起來是哪位
    “還能是哪個?”剛進門那漢子,將茶碗放下,輕笑一聲,“就是在西市殘殺慧能大師,砸了獨眼石人像的奸賊趙虔!”
    “竟是那佛喻不軌的奸賊!!”靠窗的幾個年輕些的則興奮起來,其中一個拍著桌子,“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單獨提起趙虔,或許很多人不知他是誰
    但隻要說起殘害慧能大師的奸賊,長安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是啊!”
    鄰桌兩個剛挑著貨擔進門的貨郎,本是埋頭呼嚕嚕喝著熱茶,聽到這陣仗都停了動作,其中一個瘦高個抹了把嘴,探著脖子朝喧鬧處喊“趙虔那奸賊身為八柱國之一,勢力盤根錯節,何其龐大,此前還那樣囂張跋扈,怎的突然就要斬首了?”
    他身旁矮胖些的同伴也跟著點頭,眼裏滿是疑惑。
    那可是堂堂八柱國啊!
    公然殺了慧能大師,都不會受到懲處的殘暴存在
    結果才過了沒多少時日,就要被正法了?
    真是匪夷所思!
    “不是僅斬首”
    那剛漢子卻忽然抬手壓了壓,臉上帶著幾分神秘的笑,慢悠悠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等眾人的目光都聚過來,才慢悠悠開口“而是誅十族!”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別賣關子了,快說這是為何!”穿短褐的腳夫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催促道。
    那漢子見眾人聽得入了迷,索性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擼起袖子講得愈發帶勁“趙虔那奸賊,圖謀造反,妄圖闖宮襲殺大塚宰,挾持陛下以掌控朝政!”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聽說他連偽詔都擬好了,隻等事成,就宣稱大塚宰謀逆伏誅,他自己以輔政大臣的名義總攬朝政,到時候這大周的江山,怕就要改姓趙了!”
    “嘶——!”
    滿室倒抽冷氣的聲音幾乎連成一片,有人手裏的茶盞晃了晃,滾燙的茶水濺在手上都渾然不覺。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激憤慢慢沉澱下來,換成了後怕。
    靠門坐著的一個老茶客,手裏轉著那隻缺口的粗瓷碗,半晌才顫巍巍開口“這要是讓他得逞了,還能了得?”
    說著,重重歎了口氣,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團,“百姓恐怕就沒好日子過了!”
    貪贓枉法有那奸賊趙虔。
    殘害百姓有那奸賊趙虔。
    搜刮民脂民膏也有那奸賊。
    不敢想趙虔掌了權會是怎麽?
    還不得將百姓的骨頭都榨出油來?
    那漢子把茶碗往桌上一頓,聲音陡然提了三分,眼裏亮得像燃著炭火“所幸大塚宰高瞻遠矚,洞若觀火”
    “趙虔那老賊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卻不知大塚宰早瞧出他不對勁,暗中讓陳宴大人盯著他的動靜。”
    “夜裏千鈞一發的關頭,陳宴大人帶著繡衣使者從天而降——那叫一個快!半個時辰就把亂兵收拾得幹幹淨淨!”
    堂中靜了片刻,不知是誰先歎了句“真是險啊”。
    隨即滿室的議論又起,隻是這回來,話裏話外都裹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靠炭盆的絡腮胡漢子灌了口熱茶,喉結滾了滾,粗聲道“得虧大塚宰英明神武!”
    穿短褐的腳夫跟著點頭,手裏的粗瓷碗在桌上磕出輕響“要不先帝又怎會選大塚宰來托孤呢?”
    角落裏的商販摸了摸歪掉的木簪,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不止是眼光毒,用人更沒話說!你瞧這陳宴大人,幹淨利落地就把事兒辦了,一點沒拖泥帶水,這才叫知人善任!換了旁人,怕是還被趙虔蒙在鼓裏呢。”
    “等等!”
    議論誇讚聲正酣時,角落裏忽然響起一個清越的聲音,帶著幾分審慎“趙賊落網了,那獨孤昭呢?”
    “這二人不向來是同進同退的”
    發問的是一直沒吭聲的青衫老者。
    他歲數大,見識多,知道的也多
    趙與獨孤二人可是盟友啊!
    可這僅提及了對趙的處置,卻偏偏遺漏了另一位關鍵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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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絡腮胡漢子愣了愣,猛地恍然大悟,撓了撓頭“這倆是一夥的來著”
    穿藍布衫的書生放下茶盞,接過話茬,解答了這個疑惑“榜文上說衛國公獨孤昭,在趙賊事情敗露後,已經畏罪自盡了”
    鄰桌穿皮袍的商人放下茶盞,手指在桌麵敲得篤篤響,“死得好啊!”
    牆角啃著幹餅的老卒忽然咳嗽兩聲,渾濁的眼睛亮起來“大周除了這倆毒瘤,未來必定四海生平!”
    “那是。”瘦高個貨郎對此話深表讚同,往嘴裏灌了口茶。
    茶客們皆開始拍手稱快。
    這些時日,長安的街巷裏,沒少傳兩大柱國禍國殃民的事跡
    甚至都已經編成了歌謠。
    矮胖些的貨郎往嘴裏塞了顆炒豆子,似是想起了什麽,問道“你剛說趙賊及其九族,午時三刻在哪兒誅九族來著?”
    “獨柳樹!”那漢子脫口而出。
    頓了頓,又糾正道“趙虔那奸賊是誅十族!”
    “還是由陳宴大人親自監斬!”
    絡腮胡漢子一仰脖喝幹了碗底的殘茶“這大快人心之事,豈能不去見證啊?”
    說罷,“啪”地把粗瓷碗往桌上一放,起身就往門口走。
    “同往!”
    穿短褐的腳夫早按捺不住,抓起靠在桌邊的扁擔就跟上。
    霎時間,十幾條漢子呼啦啦往門外湧去,唯恐去遲了搶不到好位置。
    ~~~~
    獨柳樹刑場早被凜冽的寒風卷得一片肅殺。
    鉛灰色的天壓得極低,細碎的雪沫子混著塵土,打在光禿禿的柳樹枝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刑場中央的高台上,趙虔被粗麻繩捆在木樁上,曾經的錦袍早已被撕扯得襤褸不堪,沾滿了汙泥與血漬。
    他披散著花白的頭發,幾縷枯發黏在蠟黃腫脹的臉上。
    那雙往日裏總是透著陰鷙凶戾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任由雪花落在眼睫上,連眨都懶得眨一下。
    寒風灌進他敞開的衣襟,他卻渾似不覺,隻偶爾喉嚨裏發出幾聲嗬嗬的氣音,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高台之下,黑壓壓跪了一片人。
    他們都是趙家的族人及故舊,此刻無論親疏遠近,都被粗麻繩串成一串。
    一個裹著舊棉袍的老漢踮腳往刑場裏瞅,忽然扯了扯身邊的後生“你們看那兒!”
    “是奸賊趙虔!”
    那後生眯著眼望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還真是他!那日仗著權勢殘殺慧能大師,今日就成了階下囚,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人群裏的議論聲越來越響,有罵他貪贓枉法的,有恨他草菅人命的,更有人指著高台上瑟瑟發抖的趙家子孫,念叨著“善惡終有報”。
    “慧能大師,您在天之靈,睜開眼看看!”
    “趙虔及其十族就要授首了!”
    “血債即將血償,您可以瞑目了!”
    人群裏突然爆發出一聲嘶啞的哭喊,一個瘸腿的中年漢子拄著木杖往前擠,眼裏淌著淚。
    哭喊聲裏,不知是誰先抓起地上的雪塊,狠狠朝刑場裏砸去。
    緊接著,爛菜葉、泥塊、石子
    像雨點般越過柵欄,朝著趙虔的方向飛去。
    有塊凍硬的泥團正砸在他背上,身子猛地一顫,卻依舊垂著頭,仿佛連躲閃的力氣都沒了。
    “諸位!”
    “諸位!”
    “靜一靜!”
    “督主有話要講!”
    遊顯見狀,清了清嗓子,舉起簡易版的擴音器,朗聲道。
    周遭情緒激動的百姓,聽到是陳宴大人要講話,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一道玄色身影緩緩走出。
    督主立在高台上,腰間玉帶束得筆直,玄色督主官袍上繡著的暗紋,在昏光裏若隱若現,凜冽的風掀起他袍角,卻吹不動他分毫。
    他抬手按了按,動作不大,舉起擴音器問道“長安的百姓們,可還記得慧能大師慘死那日,你們來到明鏡司門前,本督做出的承諾?”
    人群先是一怔,隨即有人低呼起來。
    “記得!”
    “陳宴大人您那日說,無論有多大的助力,必徹查此案,還慧能大師一個公道!”
    “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狼子野心之徒!”
    陳宴目光掃過那一張張激動的臉,繼續道“沒錯!”
    “今日本督就要兌現承諾,還慧能大師,還百姓們一個公道!”
    “讓大家久等了!”
    說罷,雙手抱拳,朝前深深一揖。
    “陳宴大人真是好官啊!”
    “離了陳宴大人,誰還能將咱們庶民放在心上呀!”
    寒風卷著他的話掠過刑場,柵欄外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山呼般的喝彩,震得獨柳樹的枯枝都簌簌作響。
    “大人,午時三刻到了!”
    遊顯抬頭望了望天色,沉聲道。
    “好。”
    陳宴微微頷首,沉聲道“斬!”
    高台上的監斬官李璮,立刻揮動手中的令旗,鮮紅的旗麵在鉛灰色天幕下劃出一道刺眼的弧光。
    “喝!”
    數十個劊子手齊聲暴喝,高舉的鬼頭刀同時落下,寒光閃過之處,是齊刷刷的利刃破骨之聲。
    趙虔似乎想說什麽,脖頸間卻已綻開一道血線。
    那雙空洞的眼猛地圓睜,隨即重重栽倒在泥地裏,披散的頭發沾滿血汙,那顆曾經不可一世的頭顱滾出丈遠,在凍土上撞出沉悶的響。
    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刀落聲與哀嚎聲。
    一顆顆頭顱滾落在地,有的還圓睜著眼,有的嘴裏仍含著未說完的話,最終都被泥濘與血汙吞沒。
    “有陳宴大人實乃大周之幸!”
    “百姓之幸啊!”
    柵欄外的百姓先是屏住了呼吸,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
    稱讚之聲不絕於耳。
    那日他陳宴用民憤衝擊趙虔,為滅亡其做鋪墊
    今日踩著趙虔的人頭,為自己進一步積攢聲望,造神!
    別看這玩意兒虛無縹緲,但日後關鍵時候是有大用的。
    獨柳樹下,血水流成了河,在零下的嚴寒裏冒著熱氣,很快又凝結成暗紅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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