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世上還有謀反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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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閣門,落在君臣四人耳中,讓原本誌得意滿的宇文儼猛地僵住。
    剛剛揚起的聲調戛然而止。
    暖閣內的燭火猛地晃了晃,映得宇文儼驟然沉下的臉色明暗不定。
    他望向聲音來源的地方,多了幾分猝不及防的驚愕:“誰?!”
    “是誰在說話?!”
    那一刻,不知為何,莫名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孫植最先反應過來,猛地轉身朝向閣門,胡須因怒極而簌簌發抖,原本微顫的手指死死攥住腰間玉帶,帶著幾分不容侵犯的凜然,厲聲嗬斥:“何人敢擅闖宮禁,窺視當今天子!”
    “這聲音這語氣,為什麽那麽熟悉呢?”
    宇文倫卻愣在了原處,一股強烈的熟悉感襲來,猛地似是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突變,瞳孔微縮,心中驚詫道:“好像是...是....?!”
    頃刻間,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有且僅有可能是那一位.....
    “陛下,大塚宰功存社稷,何負陛下耶?”
    麵對質問嗬斥,那道戲謔的聲音再次傳來。
    緊接著閣門被從外推開時,冷風裹著鬆針熏香的餘韻湧入,先露出的是一雙玄色雲紋皂靴——
    靴底繡著暗金卷草紋,踏在金磚地麵上悄無聲息,卻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
    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步入殿中,玄色錦袍上用銀線繡著細密的暗紋,領口、袖口滾著一圈墨色貂毛。
    來人麵容極為俊朗,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極深的墨色,像浸了寒潭的黑曜石,明明在笑,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身後的繡衣使者緊隨左右,皆是一身墨色勁裝,麵無表情,步伐整齊劃一。
    靴底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整齊的鼓點,壓得殿內氣氛愈發滯澀。
    他們身形壯碩,目光銳利如刀,進門後便呈扇形散開,將暖閣四角守住,手按在刀柄上,雖未言語,卻透著十足的壓迫感。
    在那人容貌映入眼簾的瞬間,宇文儼徑直就認出了他是誰,聲音顫抖,詫異不已:“陳....魏...魏國公?!”
    此話剛出口,卻又猛地意識到了,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不對,你是怎麽進來的?!”
    這不是督主府,不是明鏡司官署,而是皇宮,是自己這個皇帝的寢殿啊!
    他陳宴就如入無人之境地進來了?
    甚至,別說通稟了,就連聲響異動都沒有.....
    而且,聽這語氣看這陣仗,恐怕已經聽了很久,更是細思極恐啊!
    “正是臣!”
    陳宴走到殿中站定,玄袍隨著他的停頓輕輕垂落,衣料上的暗紋在燭火下流轉,竟像是藏著無數細碎的寒光。
    他抬眼掃過禦座上的宇文儼,又掠過麵色鐵青的孫植兩人,唇角的笑意深了幾分:“臣當然就這麽走進來的.....”
    字裏行間,皆是漫不經心。
    好似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孫植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胡須抖得更急,猛地抬手指向殿中的陳宴,手指因怒而微微發顫,聲音卻如驚雷般炸響:“陳宴,你怎敢對陛下出言不遜!”
    “還敢深夜闖宮,莫非是要謀反不成!”
    謀反二字,咬字極重。
    “嘖!”
    陳宴聞言,咂咂嘴,眉頭輕挑感慨道:“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啊!”
    從來都是陳某人給別人扣帽子,還真是頭一次有人給他扣帽子.....
    真是稀奇!
    而且,居然還敢對他大小聲,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其中問題的嚴重性......
    李衡見狀,更是上前一步,死死盯著陳宴,厲聲嗬斥道:“見了陛下連禮都不行,單憑這點就足以,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隨即,目光又移到了,殿中那凶神惡煞的繡衣使者之上:“還敢領繡衣使者帶刀入內.....”
    但話還沒說完,就隻聽得陳宴撇了撇嘴,吐出兩個字:“聒噪。”
    說著,向身側的遊顯、宋非,使了個眼神。
    兩人心領神會,沒有任何猶豫,徑直麵無表情地朝前走去。
    “你....你們....想要做什麽!”
    孫植望著朝自己而來的宋非,嗅到了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就連聲音都開始變得顫抖。
    他不由地後退了半步。
    不複此前趾高氣昂,儼然一副慌張模樣。
    “讓孫大人你.....徹底閉嘴!”
    宋非腳步未停,一路來到孫植麵前,忽得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話音未落。
    “唰”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刀,徑直穿透了敢對他家大人吆五喝六之徒的胸膛。
    “啊!”
    孫植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捅了個透心涼。
    慘叫一聲後,難以置信地看著動手的宋非,直直地朝後倒去,鮮血淌了一地......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些繡衣使者竟敢真的動手,還是在陛下的寢殿之中......
    “孫兄!”
    李衡目睹這一幕,臉色驟變,失聲大喊。
    隨即,轉頭看向了陳宴,脫口而出:“姓陳的,你怎敢......”
    隻是遊顯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側,“李大人,別喊了!”
    “隨孫大人一起上路吧!”
    說著,手持佩刀,舉起輕揚,就割破了李衡的咽喉.....
    他連如孫植般的慘叫聲,都沒留下就倒在了血泊中。
    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就這麽直接殺了嗎?!”
    “陳督主有這麽大的膽量?!”
    宇文倫看著眼前這肆無忌憚的殺戮,眼睛都看直了,嚇得雙腿發顫,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片刻後,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中閃過:
    這恐怕是大塚宰授意的.....
    畢竟,這位陳督主可是被譽為,大塚宰手中最鋒利的刀!
    那他殺了孫植、李衡,接下來是不是就要......
    宇文倫已經不敢再往下繼續想了......
    “啊!”
    “來人!”
    “護駕!”
    目睹了全過程的宇文儼,嚇得麵上血色全無,失聲尖叫,連連後退,再也不複此前謀劃時,那般自信滿滿、揮斥方遒.....
    別看前麵氣吞萬裏如虎,可終究還是個沒經曆過風浪的年輕人!
    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喚來宮中的禁衛,但殿外卻無半點動靜。
    “來人?”
    陳宴上前半步,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臣就在這裏.....”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言語之中,滿是戲謔。
    “陳...陳宴!”
    宇文儼的後背抵在牆上,再也退無可退,稍作鎮定下來,望向陳宴,指尖緊掐著掌心,厲聲嗬斥道:“孫卿,李卿乃是朝廷命官!”
    “你怎敢!”
    “你豈敢!”
    “還是當著朕的麵!”
    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完全沒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還請陛下回答臣方才的問題......”
    陳宴對宇文儼的質問,充耳不聞,平靜地再次重複道:“陛下何故謀反耶?”
    “謀反?”
    “你說朕謀反?”
    宇文儼聽樂了,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
    世上還有謀反的天子?
    陳宴聞言,微微頷首。
    宇文儼氣笑了,壓抑已久的憤怒,自心底瘋狂上竄,指向陳宴,再也顧不得其他,歇斯底裏地嘶吼道:“你管宇文滬將朕當做台上傀儡,掌中玩物,提線木偶,叫功存社稷?”
    “還說得出何負於朕?”
    “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功存社稷?
    何負於朕?
    宇文儼真不知道陳宴,怎麽說得出口的!
    就宇文滬那所作所為,收掌所有權力,結滿朝朋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取而代之了吧?
    陳宴聞言,上下打量著這個滿眼怨毒的宇文儼,無奈地搖了搖頭,片刻後,才沉聲道:“內有柱國在側蠢蠢欲動,外有群敵環視虎視眈眈......”
    “若無大塚宰坐鎮,陛下坐得穩這把龍椅,守得住大周江山嗎!”
    淺薄,天真,愚蠢,鼠目寸光.....
    這是陳宴對這小皇帝的評價。
    他也不好好想一想,太祖如此睿智之人,為何在臨終前,要將大塚宰召到病榻前,托孤托付江山?
    真當獨孤昭、趙虔是什麽忠臣良將?當東齊、南梁是什麽善茬?
    要讓他掌權,這萬裏錦繡河山,要麽被篡改姓,要麽就是被兵吞亡國......
    不得不說太祖的選擇,實乃明智之舉!
    遮羞布被揭開,真相被赤裸裸亮出,宇文儼瞬間破防,看向宇文倫,咬牙切齒,歇斯底裏地怒吼:“堂兄,拿下陳宴這個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