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二合一】本王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熬!
字數:6737 加入書籤
霜氣裹著碎雪撲在窗欞上,簌簌落得滿庭銀白。
宇文雍腳步虛浮地撞進臥房,錦袍下擺還沾著殿內宴飲的暖香與酒氣。
他本就不善飲,但為了將宇文滬、宇文橫兩位堂兄陪高興,強撐著飲酒,幾盞烈酒入喉,此刻隻覺五髒六腑都在翻湧。
“嘔!”
“嘔!”
宇文雍踉蹌著撲到窗邊,一手撐著冰冷的窗沿,另一手堪堪扶住案上的青瓷痰盂。
喉間一陣灼熱的痙攣,胃裏的酒食便盡數湧了出來,濺在盂中發出渾濁的聲響。
窗外雪絲還在飄,落在他汗濕的額發上,帶來一絲極輕的涼意,卻壓不住喉間的灼痛與昏沉。
錦簾被輕輕掀動,帶著暖爐餘溫的身影快步近前。
王楚顏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肩,指尖先觸到一片滾燙,又瞥見他唇角未拭的酒漬,眉尖頓時蹙起。
她聲音放得極柔,帶著難掩的心疼:“夫君,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臉燙得這樣厲害?”
說著便繞到自家男人的身後,掌心覆上他緊繃的脊背,輕輕順著氣。
指腹能摸到他,因不適而繃緊的肌理,每一次輕拍都緩著勁兒,生怕加重他的難受。
目光落在那隻沾了穢物的青瓷痰盂上,女人眼底的疼惜又深了幾分。
宇文雍喉間的灼意稍緩,聽見王楚顏的聲音,便勉力側過頭。
他頰上還泛著酒紅,眼尾沾了點水汽,卻強扯著唇角勾出抹淺淡的笑,聲音沙啞得像蒙了層霧:“讓王妃擔心了.....”
“本王沒什麽大事,吐出來就好了.....”
話落時還想直起身,卻被胃裏殘餘的翻湧絆得晃了晃,虧得王楚顏及時扶穩。
又緩了半盞茶的功夫,他才借著王楚顏的力道,腳步虛虛地挪到屋中椅旁。
王楚顏見他坐定,轉身從懷中取出,一方幹淨的素色絹帕,屈膝半蹲在他身前。
指尖輕捏帕角,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了瓷,細細拭去自家男人唇角殘留的酒漬,連下頜處沾著的幾星酒痕也沒放過。
擦淨後,王楚顏才起身端過,桌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醒酒湯,碗沿湊到唇邊試了試溫度,確認不燙口了,才遞到宇文雍麵前,柔聲說:“夫君,妾身給你熬好了醒酒湯!”
“快喝些也暖暖肚子.....”
說著,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托著碗底,怕自家男人手滑失了穩當。
宇文雍隻覺額間發沉,眼皮都有些抬不起,眼前的燭火晃了晃,連帶著王楚顏的身影都跟著天旋地轉。
他勉力定了定神,喉間滾出沙啞的一句“有勞王妃了....”便伸手接過那碗醒酒湯。
指尖觸到溫熱的瓷碗,才稍稍穩住心神。
垂著眼,小口小口地喝著,湯裏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稍稍壓下了胃裏的灼意,可頭暈的勁兒卻沒減多少。
王楚顏接過空碗,輕手輕腳放在案上,轉身便繞到宇文雍椅後。
她指尖先在他太陽穴處輕輕按了按,見他眉心微舒,才慢慢加重力道,順著發髻邊緣揉按發緊的額角,動作極其輕緩。
揉了片刻,王楚顏忽然俯身,湊在宇文雍耳邊,聲音裏藏著壓抑不住的雀躍,連尾音都帶著點顫:“夫君,妾身聽說太師、太傅前來,是屬意由你來承繼大統.....”
“那豈不是過些時日,夫君就要登基了?”
說罷,指尖的動作頓了頓,滿眼期待地等著回應。
這位魯王妃原以為,那兩位登門是壞事,結果卻是天大的好事.....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待自家夫君承繼九五後,她就是皇後,母儀天下!
宇文雍被按揉得稍緩的眉心,又輕輕蹙起,昏沉的眼底掠過一絲自嘲。
他偏過頭,望著窗紙上晃動的雪影,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苦笑,聲音輕得像被窗外的寒風卷著:“不過是被選中,成為一個新的傀儡罷了!”
頓了頓,抬手按住王楚顏仍在按摩的手,指尖冰涼:“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字裏行間,皆是無力感。
他宇文雍是年輕,卻並非看不清局勢.....
自己有的僅是空銜,沒有任何實權,任人擺布罷了!
那兩位手握軍政人事大權,朝中上下皆聽他們調度,一個毫無根基班底的新君,又能做得了幾分主?
“傀....傀儡?”
王楚顏喃喃重複著,臉上的雀躍瞬間僵住,方才還帶著笑意的唇角猛地往下沉。
連眼裏的光,都像被驟起的寒風撲滅,隻剩一片怔怔的失神。
她瞬間就理解到了,自家夫君的悵然苦悶.....
宇文雍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冷笑,那笑聲裏裹著徹骨的寒意,連帶著周身的空氣都似沉了幾分,緩緩偏過頭,昏沉的眼底凝著化不開的凝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而且一個不慎,還容易布阿儼的後塵.....”
“死於非命!”
話音落時,忽然自嘲地“嗬嗬”兩聲,那笑聲輕飄得像要散在風裏,卻藏著說不盡的悲涼。
皇帝?
朝不保夕的傀儡而已!
王楚顏渾身一震,方才僵住的身子瞬間失了力氣,指尖從宇文雍額角滑落,垂在身側微微發顫。
她望著男人眼底化不開的冷寂,先前被“傀儡”二字壓下的慌亂,徹底翻湧上來,連聲音都帶著止不住的抖:“這....這....夫君.....”
又往前湊了半步,雙手下意識抓住宇文雍的衣袖,眼底滿是惶急:“那咱們日後該怎麽辦?”
言語之中,滿是無措與恐懼。
那一刻,王楚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高興得太早,還有問題的嚴重性.....
這遠比做王爺要凶險太多太多了!
“謹小慎微.....”
“韜光養晦.....”
“靜待天時!”
宇文雍反手握住王楚顏冰涼發顫的手。
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先前眼底的冷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凜然,連聲音都比方才穩了許多,一字一頓徐徐道來。
宇文儼的教訓,是必須要吸取的......
同宇文滬對著幹,是沒有任何好下場的!
王楚顏似是想到了什麽,被握住的手微微一僵,先前的惶急漸漸褪去,眸底忽然掠過一抹冷厲的凶光,連聲音都壓低了幾分,帶著點咬牙的狠勁:“夫君,咱們就不能趁機,除掉太師、太傅嗎?”
頓了頓,湊得更近些,指尖無意識攥緊了自家夫君的衣袖,語氣裏藏著鋌而走險的決絕:“像下毒,收買刺客什麽的.....”
說這話時,女人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連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性命捏在他人手裏的滋味,可不好受....
忍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要麽日後設宴,尋個機會下毒,或是找些可靠的刺客,趁他們不備......
宇文雍聞言,先是低低“嗬”了一聲,那笑聲裏摻著幾分無奈,又帶著點早已看透的了然,旋即搖了搖頭,指腹輕輕蹭過王楚顏攥緊衣袖的手背,聲音沉了些:“宇文滬兄弟二人多謹慎啊!”
他抬眼望向殿外飄落的雪影,眼底複上一層凝重:“就哪怕今夜的酒菜,都是讓扈從驗毒,又試過後才吃的.....”
下毒這條路,根本無法奏效。
宇文滬何等精明之人,絕不可能留下這種空子讓人鑽!
王楚顏手指仍緊緊攥著宇文雍的衣袖,眼底那抹凶光未散,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死心的執拗:“那收買刺客呢?”
說著往前又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連呼吸都帶著急切:“這些年咱們王府,還是攢了不少銀子的.....”
簡樸隻是人設,銀子都存入了庫房中。
王楚顏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江湖亡命之徒,哪兒能抵擋得了這種誘惑?
宇文滬必定有單獨出行的時候.....
隻要其一死,所有疑難自解!
她夫君就可勵精圖治,成就不世明君。
“哈哈哈哈!”
宇文雍望著王楚顏眼底,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再聽她把“刺殺掌權”說得這般輕易,先是一怔,隨即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愉悅,倒摻著不少哭笑不得的無奈,連帶著酒意都散了幾分。
王楚顏被魯這突如其來的笑弄得一愣,攥著他衣袖的手下意識鬆了鬆,先前眼底的凶光與急切盡數褪去,隻剩滿目的茫然:“夫君,你笑什麽呀?”
她眨了眨眼,眉頭輕輕蹙起,語氣裏帶著幾分無措:“妾身哪兒說得不對嗎?”
那一刻,王楚顏被整不會了。
全然沒明白自己的提議,到底漏算了什麽.....
宇文雍指腹點了點女人的鼻尖,語氣裏帶著點玩味,又藏著幾分縱容:“王妃,你真當這個辦法,阿儼會沒想到,會沒用過嗎?”
言語之中,滿是意味深長。
“這.....”王楚顏被問住了。
宇文雍長歎了口氣,沉聲道:“兩位老柱國都如此刺殺魏國公了,他依舊安然無恙,加官進爵.....”
“更別提宇文滬本人的防護了!”
對於兩大柱國買江湖高手,刺殺陳宴之事,宇文雍又怎會沒有耳聞呢?
不僅沒殺成,還被人家給將計就計了.....
陳宴都那麽難殺,更何況他的主子宇文滬了!
難如登天!
王楚顏抿嘴紅唇,沒有言語。
宇文雍輕撫額頭,又繼續道:“而且,阿儼十之八九也是,被宇文滬察覺到了殺心,才被除掉的.....”
王楚顏咬了咬下唇,眼底的茫然漸漸被不甘取代,聲音裏帶著點倔強的喑啞:“那咱們真就隻能,忍辱負重,仰太師鼻息嗎?”
她垂眸望著兩人交握的手,指尖輕輕蜷了蜷,忽然又抬起眼,眼底多了幾分擔憂:“夫君,那後世史書會怎麽寫你啊!”
“有什麽好急的?”
宇文雍聞言倒沒半分在意,隻輕輕拍了拍女人的手背,撐著椅背緩緩站起身。
腳步還有些虛浮,卻徑直走到窗邊,抬手推開半扇窗,冰涼的雪風瞬間裹著碎雪撲進來,吹得他額發微揚。
宇文雍望著窗外漫天飄落的白雪,眼底沒了先前的凝重,反倒多了幾分從容的淡笑,聲音裹著風傳回來:“咱們無需爭一時勝負,他宇文滬已經四十五了,而本王還年輕.....”
“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