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人別鬧

字數:6610   加入書籤

A+A-


    陸繹愈是催動內力,便愈覺眼前風寒雪厚,一陣陣悠揚卻透著詭異的聲音鑽進耳朵,似有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拉扯他的思緒。陸繹心中暗叫不好,將氣聚於丹田,再次催動內力,豈料,內力運轉間,那詭異的聲音卻愈發清晰,腦海中竟浮現出往昔種種不堪回首的畫麵:母親為了護他,被劍刺中,倒在血泊中,他哭喊著撲向母親……他的內心開始動搖,痛苦與憤怒交織。陸繹撕心裂肺地喊著娘親,漸漸放棄了抵抗,任由心智被吞噬,轟然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得耳邊有人在哭,似乎還在喃喃自語,他聽得那聲音熟悉之極,卻不是母親,是誰在與自己說話?陸繹突然想起幼時第一次習武,父親曾對自己說過一句話,“心若磐石,萬物不侵。”他強行穩住心神,不再催動內力,漸漸靜下心來,那詭異的聲音突然變得越來越弱。陸繹頓時醒悟過來,睜開眼,翻身坐了起來,用手撲掉身上的雪,轉頭便看見袁今夏直直地躺在雪中,忙喚道,“袁捕快,袁捕快……”
    袁今夏早已萬念俱灰,七魂已散了六魄,任由陸繹如何呼喚,毫無反應。陸繹情急之下,將袁今夏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用雙手捂住小姑娘的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陸繹再次睜開眼睛,幻象已消失。低頭看了看,小姑娘還未醒轉,便將人輕輕放下,一提氣,縱身躍至半空,使出連環踢腿,那風鐸便嘩啦啦掉了一地。
    “袁捕快,袁捕快?”陸繹再次將袁今夏扶起來,輕輕喚著。
    袁今夏眼睛沒有睜開,卻喃喃著說道,“大人,我們走到哪了?若是到了奈何橋,千萬不要喝湯啊,卑職還有心願未了,若轉世投胎,還要繼續去找……去找……”
    “袁捕快,你醒醒,”陸繹見袁今夏仍是神智不清,便去捏她的人中,片刻後,袁今夏嘴唇微動,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陸繹見狀,這才放下心來,又喚道,“袁捕快,袁……”
    袁今夏睜開眼睛,見到眼前之人,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說道,“大人,我們還能見麵?卑職還以為……”
    “以為什麽?”
    “卑職還以為大人先走了一步,卑職追不上大人,黃泉路上就再也見不著了。”
    “胡說什麽呀?”
    “嘿,嘿嘿……”袁今夏咧開嘴笑了,說道,“大人,咱們都這般境地了,您就不要再斥責卑職了,也別總冷著臉,閻王見了該不高興了,他不高興,萬一不準咱們投胎可怎麽辦?”
    陸繹聽不下去,輕輕歎了一聲,說道,“怎麽?你就這麽希望我死啊?”
    袁今夏見陸繹又冷了臉,便笑道,“大人,卑職不是也死了麽?”
    “我沒死,你也沒死,別再胡說了。”
    “沒死?”袁今夏不信,定定地看著陸繹,“大人您又說笑了,到了地府,大家都是鬼,沒有鬼會笑話咱們的,以後您不再是錦衣衛陸經曆了,我也不再是六扇門的捕快,到了這裏,大人就聽我的,表現得乖一些,咱們爭取投胎個好人家,有吃有喝,您覺得呢?”
    陸繹輕輕歎了一聲,問道,“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咱們沒死啊?”
    “大人,您小點聲,別讓那些鬼聽見,”袁今夏笑嗬嗬地看著陸繹,“我娘說,人死了就沒有知覺了,大人若是不信,我掐您一下,您肯定不會覺得痛,”說著便伸出一隻手,奔向陸繹的臉。
    陸繹一歪頭,躲過去,伸手在袁今夏臉上擰了一下。
    “哎喲!疼,疼疼疼……”袁今夏“撲愣”一下坐直了身子,向四周看了看,目中所及皆如他們剛走進來時一模一樣,再扭頭看看陸繹,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咱們活過來了?”
    陸繹見小姑娘清醒過來,便“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說道,“什麽叫活過來了?根本就沒死。”
    “沒死啊?”袁今夏爬了起來,好奇地察看著周圍的一切,發現滿地的風鐸碎片,抬頭一看,所有的風鐸都不見了,便問道,“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啊?”
    “這些原本是普通的風鐸,卻被人按照八卦之法著意布置了一番,叫做八卦幻心陣,風鐸經風一吹會發生碰撞,響聲便是催動的機關,一旦有人陷入其中,便會逐漸喪失心智,出現幻象。”
    “那我們是如何逃離的呢?卑職隻記得漫天飛雪,寒風怒號,大人先倒下了,卑職緊跟著也失去了意識。”
    “這個陣法,我曾在書上看過,是一個心術不正的僧人所創。若是關閉聽覺,不再讓風鐸的聲音擾亂心緒,便可止住幻象發生,意識到這一點後,我……”陸繹看了看袁今夏,隨即將目光移開,繼續說道,“我便捂住你的耳朵。”
    袁今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問道,“大人捂住卑職的耳朵,幫卑職抵製住那聲音的魅惑,那大人您自己呢?”
    “我可以自行關閉聽覺。”
    “怪不得風鐸碎了一地,原來是大人的手筆,可是卑職還有一點不明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什麽?”
    “大人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不知比卑職強了多少,怎麽大人先卑職一步倒下了呢?大人又是如何清醒過來的?”
    “我愈是催動內力,便愈受到這個陣法的反製,倒下後,內力不受控製漸漸散去,我便漸漸有了意識,還……”陸繹想說還聽到了你對我說的話,想了想,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說道,“沒什麽。”
    “原來是這樣,布陣之人竟如此歹毒,”袁今夏恨恨地說道,“大人,我們現在就回去,查查那個賴春生,若他與班主是同一人,且這陣也是他布下的,一定要給他好看。”
    “不急,還不能回去。”
    “為何?”
    “你忘了我們來做什麽了?”
    “啊?”袁今夏迷迷糊糊地問道,“來做什麽?”
    陸繹見袁今夏憨態可掬,便笑道,“剛剛不是清醒了麽?怎麽又糊塗了?”
    袁今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暗道,“大人他……對我笑了?不會是幻象又出現了吧?”想罷將眼睛閉上,說道,“大人您再掐我一下。”
    陸繹不解,想了想,伸出一隻手,在袁今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不行不行,再用些力氣。”
    陸繹抿嘴微微一笑,伸出手又捏了一下,這一下用了些力氣。
    “哎喲!”袁今夏抬起一隻手捂住臉,一隻眼睛睜開,一隻眼睛閉著,那模樣滑稽之極。
    “知道疼了?”
    “大人,明明都好了的,您幹嘛用這麽大勁兒?”
    陸繹看著袁今夏的樣子,想笑,又忍住了,轉過身時唇角已然翹起,暗道,“怪不得那般能吃,肉都長在臉上了,軟軟的,感覺還不錯。”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
    “隨便看看,”陸繹說罷繞過戲台子向幕後走去。
    袁今夏緊跟在陸繹身後,邊走邊說著,“戲台子真大,大人注意腳下。”
    陸繹不再理會袁今夏,仔細查看著。袁今夏像看熱鬧一般學著陸繹背著手,站在一邊。見陸繹停下來,目光停留在那破損的簾幕上,便問道,“大人,這有什麽問題麽?”
    陸繹沒應聲,撥開簾幕看了看,見那簾幕與戲台中間尚有三尺左右寬的距離,心下便生了疑惑。
    袁今夏湊到近前,問道,“大人在看什麽?”
    陸繹眼神示意了下,原本以為小姑娘會立刻提出質疑,可袁今夏卻像什麽也沒覺察一般,又問道,“大人可是有發現了?”
    “袁捕快,你現在是連腦子都不想動了麽?”
    “有大人在,卑職動腦子有何用?”
    “什麽?”陸繹以為自己聽錯了。
    “卑職剛剛撿回了一條小命,多虧了大人,有大人在,天塌下來也不怕。”
    陸繹聽罷,竟有些得意起來,暗道,“她這是在向我表明什麽嗎?”遂假意嘲笑道,“袁捕快,若是這天塌不下來,你便永遠也不再動腦子了麽?”
    “大人,這是兩碼事兒。”
    “好了,說正事,”陸繹嚴肅起來。
    袁今夏清脆地應道,“是,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這裏,有沒有覺得很奇怪?”陸繹將破損的簾幕又撥開一些。
    “奇怪?哪裏奇怪?”袁今夏探了腦袋去看,“卑職沒看出來。”
    陸繹抖了抖簾幕,一股灰塵撲麵而下,嗆得兩人皆“咳”了半天。
    “大人您幹什麽?”袁今夏用袖子擋住臉,再次放下時,突然醒悟過來,又鑽進簾幕裏看了看,用腳丈量著尺寸,說道,“大人,是很奇怪。”
    “袁捕快清醒了?”
    “大人別鬧,”袁今夏脫口而出,說罷自己便愣住了,快速瞄了陸繹一眼,見陸繹神情並無異樣,才繼續說道,“卑職雖然沒來過幕後,但依常理推測,這簾前是戲台,簾後是伶人們準備上場和補妝的地方,那簾幕必定是要緊挨著戲台的,這樣後麵空出來的地方便會更寬敞一些,而且在台上走戲的伶人也會據此作為判斷,畢竟有唱武戲的,翻個跟頭什麽的,也找得準距離。”
    陸繹抬眼看了看,說道,“你走遠些。”
    “好,”袁今夏小跑著離開。陸繹抬起一隻手,用袖子掩住口鼻,另一隻手拽住簾幕,用力一抖,隻聽“唰拉”幾聲,那破損的簾幕化成片片碎片,掉落下來,那灰塵便也如飛雪一般四散開來,陸繹縱身躍至袁今夏身側。
    兩人待灰塵落盡,才走近了抬頭查看。
    袁今夏指著棚板上的釘子說道,“大人,您猜對了,果然是這樣。”
    原來這簾幕竟是被移動過,原本貼著戲台的頂棚處赫然有幾個釘橛。
    “這樣看來,人偶中藏著的字條並無虛假,替唱之人便是躲在此處,她即可以觀察到戲台上的情景,又不至於被戲台上其它人和聽客們看到,鼓樂之聲一響,根本分不清是台上之人在唱還是她在唱,若是不知情,這個距離根本無法辨別。”
    “大人,這樣的手腳,絕不是一般的伶人可以做到的。”
    “嗯!”陸繹點頭,又說道,“出去吧。”
    袁今夏難掩開心之色,邊走邊問道,“大人, 我們可以回去了?”
    “你就這麽想回去啊?”
    袁今夏嘟囔道,“這裏有什麽好?險些把小命都丟了。”
    “我還要查證一件事,你若害怕,便先回吧。”
    “大人還要查什麽?”
    “當年賴春生將雲遮月的屍體從官府手中接回來,你說他會如何安置?”
    “自然是埋了,人死了要入土為安嘛。”
    “我們姑且認為賴春生就是現在的班主,那麽,如果當年他將雲遮月埋在他處,現在他回來了,大可以大大方方去祭拜,又為何會在半夜偷偷摸摸來此呢?”
    “大人,那假如賴春生與現在這個班主並非同一人呢?他不知道雲遮月埋葬之地,便隻好來此祭拜了。”
    陸繹搖搖頭,“說不通。”
    “什麽說不通?”
    “對牛彈琴,”陸繹扔下一句話便走。
    袁今夏追上前,說道,“大人莫覺得卑職讀書不多就可以隨意奚落,這對牛彈琴,卑職還是知道什麽意思的。”
    “說說看。”
    “卑職聽得懂,大人的懷疑不無道理。”
    “那就一起找吧。”
    喜歡繹夏緣夢請大家收藏:()繹夏緣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