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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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府一眾官員都提前到了,各人按尊卑各自找好了座位,剛要坐下,有人便說道,“聽說是陸大人請聽戲,主人未到,我等先坐,恐怕於理不合呀。”其它官員聽見,便全都站了起來。有人又說道,“陸大人乃是錦衣衛陸指揮使的公子,此番請我等來聽戲,真是我等莫大的榮幸啊。”
    眾人議論紛紛……
    韋應自從送走了岑福,便一直在心裏打鼓,“昨日陸繹親自前來,話裏話外敲打了半天,很明顯,他已知曉了修河款一案主謀之人,我不過是順水推舟,風往哪刮我便往哪偏,可如今他又搞了這麽一出,小閣老暗中傳了信,人已到了揚州,到時候處於夾縫之中,這讓我怎麽辦好呢?”
    韋應此人圓滑世故,既不明確站隊,也不得罪任何一方,總能趨利避害,保全自身。如今形勢卻又有不同,陸繹和嚴世蕃皆現身揚州,雖說嚴家的勢力更大,但錦衣衛也不可小覷,隨便誰給他安個罪名,他也無法逃脫厄運。既是避無可避,便隻好硬著頭皮往上衝了,一邊將陸繹要請聽戲一事暗中派人知會了嚴世蕃,一邊琢磨著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韋應來到邵伯湖畔,下了轎,見圍湖掛滿了燈籠,卻皆是忽明忽暗,看著甚是詭異,便暗道,“陸繹好大的手筆,竟將整個邵伯湖全部圍了起來,若不動用錦衣衛的力量,恐難達到,想必這四周……”韋應想到此,渾身打了個激靈,硬著頭皮往前走。
    眾官員見韋應到了,俱都上前見禮。韋應哪有心思應對?擺了擺手,說道,“來了便都坐吧,”說著徑直走到上首位,撩了衣袍剛要坐下,抬頭一看,陸繹在岑福的陪伴下也到了,慌忙又站了起來,上前兩步,笑道,“陸大人來了,這邊請!”
    陸繹淡淡一笑,說道,“韋大人,雖說揚州是您的地盤,可今日請客的是陸某。”
    韋應急忙打著哈哈說道,“對對對,是本官失禮了。”
    陸繹作了個請的手勢,不待韋應落座,便已撩了衣袍坐下。韋應見狀,也跟著坐下了。其它官員有作賊心虛者,唯唯諾諾,偷眼瞧著,有不明就裏的,站起來施了禮,便又坐下了。
    “各位,陸某來到揚州,不能逐一拜會,但所到之處,所辦之事,皆承各位大力幫助,陸某在此謝過了,”陸繹說到此,底下官員皆紛紛回禮應和著,韋應卻暗道,“陸繹雖年輕,可說話卻滴水不漏,今日這要唱的是哪出戲呀?”
    “今日這出戲,全靠老天爺成全。”
    眾人聽罷又是一陣議論,“聽戲還關乎老天爺的事?這可奇了,一定要好好欣賞。”
    韋應聽陸繹如此說,便越發的糊塗,問道,“敢問陸大人請的是揚州哪個戲班子?”
    “陸某初到揚州,哪裏懂得這些?但陸某卻聽說,十年前揚州有個春喜班,春喜班有個台柱子叫雲遮月,唱得甚好,當年他唱的第一香,聽說更是驚為天人。”
    韋應聽罷,渾身激靈了一下,暗道,“陸繹怎麽會知曉十年前的事?他這麽說是何用意呢?”底下官員更加奇怪了,交頭接耳,“陸大人是何意啊?那個雲遮月十年前便已意外身亡了。”也有不知道舊事的,問道,“這第一香真有這麽好聽嗎?”
    韋應有些坐不住了,勉強笑道,“是是是,陸大人竟然知道這個,可是那個雲遮月早就死了,那個第一香也無人再唱了。”
    “無妨,陸某有心請諸位聽戲,自然就要聽最好的,今日便請舊人來,唱上一曲第一香,如何?”
    眾人嘩然。韋應更是一頭霧水,隻好說道,“一切聽陸大人安排。”
    陸繹端坐著,衝台下拍了兩下巴掌。
    眾人看去,便見有人搬上了一個香案,案台上擺放著一個神ing牌位,牌位前是燭台和香爐,一應水果、糕點擺了四盤。
    陸繹聽眾人又是一陣議論,也不在意,微微扭頭衝岑福示意了下,岑福高聲道,“有請法師現身!”
    “法師,怎麽還請了法師?”眾人皆伸長了脖子,就連韋應也好奇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隻見一高一矮兩個道士,皆是一身肥肥大大的道袍,頭上頂著高高的道冠,高的那個滿臉絡腮胡須,形容醜陋,矮的那個下頜上飄著三縷胡須,唇上翹著兩撇胡須,矮的道士左手執令牌,右手執寶劍,高的道士左手是拂塵,右手是寶劍。
    兩人前一後站定。矮的在前,高的在後。矮個道士不知從哪裏摸出一隻碗來,高個道士也一甩手,摸了一個瓶子出來,將瓶子打開,向碗裏倒了倒。那矮個道士便舉著碗,拜了拜天,繼而繞著香案將碗中的水灑在地上。
    陸繹見狀,不由暗自笑了笑,抬頭向旁邊的樹上看去,岑壽正隱身在枝葉裏,不知情的根本不會察覺,便放下心來繼續看著兩個假道士作法。
    矮個道士將手中的劍斜向上舉了三下,又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口中念念有詞,引領高個道士一同禮拜。接著走到香案前,點燃香燭,持香向神靈牌位鞠躬行禮,複將香插入香爐。做罷這一切,突然一個旋身。眾人看去,雖不明白,但也知曉這是法師在行法踏罡步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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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個道士口中念念有詞,“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浩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氣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高個道士聽不太懂,湊近了小聲說道,“袁大蝦,你念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不是南無阿彌陀佛麽?”
    “你懂什麽?咱們是作法的道士,”矮個道士看了陸繹一眼,見陸繹正盯著自己,便又衝高個道士小聲說道,“你別出聲了,省得露餡兒,跟著我做動作就好。”說罷手中的劍向上一揚,不知從哪裏摸出一道符來,高個道士將符點燃了,矮個道士一揚手,那符便飛了起來,遂又用劍攪和著,繼續念著咒語。
    高個道士又湊近了,張嘴想說話,被矮個道士用眼神阻止了。
    “不是,袁大蝦,你那個……”
    “別說話。”
    “不是,我是想說……”
    “謝圓圓,你別搗亂,就要引鬼魂出來了。”
    高個道士急得不行,直接說道,“袁大蝦,你胡子掉了一半。”
    “啊?”矮個道士一愣,忽而將劍一轉,將燒成灰的符甩向半空,又一個旋身,用道袍遮住臉,胳膊夾著令牌,騰出手來在唇上胡亂按了幾下。
    岑福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一個不小心漏了餡兒,有人跳出來說三道四,站在陸繹身側目光在一眾官員身上掃描著。
    陸繹倒是坐得穩穩當當,暗道,“小丫頭倒是能演,不過好賴又能如何?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矮個道士突然驚呼一聲,令牌一晃,“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有請雲遮月現身!”隨即將寶劍向天上一指,又揮舞了一圈,便見一道亮光閃過,緊接著又暗淡下來。
    眾人嘩然,齊齊向湖上看去,隻見湖中央突然出現一艘大船,周圍用紗幔圍著,紗幔後隱隱約約間出現一道身影,那身姿曼妙無比,猶如天仙下凡一般。
    岑福隻覺得頭上疼了一下,便俯下身,在陸繹耳邊小聲道,“大人,小壽傳來消息了,翟蘭葉出現了,應是潛伏在他左側的樹上。”
    陸繹唇角牽起,冷笑了一聲,暗道,“果然是個會武功的,看來不會錯了,”遂向兩個道士看了一眼,見兩人兀自站在那裏伸著脖子看向湖中央,便知小丫頭這是貪玩忘了正事,那個謝宵也是個願意生事兒的,脖子伸得比誰都長,便重重“咳”了一聲。見兩人沒有反應,便隻好從懷中摸出兩枚銅板,手指一彈,射向兩人。
    銅板不偏不倚擊中兩人寬大的道袍。矮個道士驚覺,慌忙收起了寶劍,趁眾人不注意,拉了高個道士便退了下去。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在了湖中央那艘船上,嘖嘖稱讚道,“這就是雲遮月?唱得確實不錯,姿態也好,哇!”唱到第三句,眾人又是一陣驚呼,掌聲極為熱烈。
    昨日晚間,謝宵離開後,上官曦情緒更加低落,暗道,“他竟然不知我一向不喜聽戲,來邀我作什麽?”越想心情越是低落,遂帶了一壇子好酒,去尋了翟蘭葉出來,兩人坐在草地上,相對無言,酒卻喝見了底。隻是這酒大半都被上官曦喝了,翟蘭葉聽得上官曦提起了第一香,提起了雲遮月,早已滿腹懷疑,將醉酒的上官曦送回烏安幫後,便計劃著第二日的事。此時她隱身在樹上,見此情此景,先是驚愕,遂恨意陡生,“雲遮月,當初若不是你,我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我又怎會失去腹中的孩子?”
    翟蘭葉想起往事……她早已心知肚明,雲遮月隻是利用自己而已,自己腹中的胎兒已然五個多月了,可雲遮月從來不提給她名分之事。她傷心過後,便下定了決心,趁雲遮月在台上表演之時,暗中用銀針將他射死。眾人亂作一團,她剛要逃跑,卻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你,你是什麽人?”
    “你叫翟小蘭,對麽?”
    “你怎麽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那人搖著紙扇,那隻義眼看起來格外地令人恐懼,“我常來此聽戲,你不知道麽?”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可我卻認得你,你們戲班子每個人我都知道,包括你偷偷練習銀針,這是你的暗器,對麽?”
    “你胡說,我沒有練什麽暗器,我也沒有銀針。”
    “還不承認?我想知道的事任誰也逃不掉,”那人態度極為傲慢,又說道,“你若肯為我所用,那此事我便替你瞞了,無人會知道是你殺死了雲遮月,否則,你會死得很慘,包括這個孽種,”那人用扇子敲打了兩下翟小蘭的肚子。
    翟小蘭捂住肚子,驚恐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懷了身孕?”
    “戲袍穿得再寬大又有何用?我說過,我想知道的事任誰也逃不掉,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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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小蘭無奈,隻得跟著那人離開。隨後的日子更是讓她痛不欲生,有人強行灌了她湯藥,伴著劇烈的腹痛,身下流了一大灘鮮血出來,翟小蘭知道,孩子沒了,她唯一的念想也沒了。
    “從現在開始,你便聽我的安排,讓你做什麽便乖乖做什麽。”
    “你殺死了我的孩子,我為何要聽你的話?你到底是誰?”翟小蘭發瘋似的喊著。
    “你心中憎恨男人,尤其是那個雲遮月,對吧?他都不肯要你,你還要生下他的孩子做什麽?”
    翟小蘭痛哭失聲。
    “你隻要肯聽我的話,那麽,你想殺哪個男人,想怎麽殺,都由得你,你出了氣便好,但隻有一條,要神不知鬼不覺,最好弄到深山老林裏,解解恨也就罷了,這些我都容你,如何?”
    此時的翟小蘭也失去了心智,又聽此人的口氣如此之大,便痛快地點了頭,“好,我聽你的!”
    “從此以後,你便叫翟蘭葉吧,我會命人給你製造一個假身份,至於需要你做什麽,等著便是。”
    從那以後,翟蘭葉便恨上了唱男旦的人,先後被她騙到深山裏殺害了三人。直到有人傳信給她,讓她罷手,否則便對她不客氣,她才作罷。說來也怪,當年那三人無故失蹤,竟無人報案。也是那個時候,翟蘭葉方才知道這個有一隻義眼的人竟然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嚴世蕃,便更不敢反抗了,私下裏接收嚴世蕃的命令,為他在揚州做下了許多惡事。
    想起過往,翟蘭葉已無法控製心中的恨意,“雲遮月,我能殺死你,也能再殺死你的魂魄,我要讓你無所遁形,無處投胎,讓你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想罷,袖口微晃,一揚手,便見銀光一閃,直奔那艘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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