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萬家燈火在擋風玻璃上流動成星河，保時捷沿著高架公路蜿蜒而下。
    七月，正是國槐的花期。
    蘇靜瑤降下半扇車窗，晚風卷著槐花香灌入車廂。後視鏡裏映出林思婉靠在張揚肩頭熟睡的模樣，而他坐姿筆直，若放到軍訓，絕對的模範標兵。
    輪胎碾過減速帶時，林思婉的珍珠發夾從張揚膝頭滑落。少年慌忙伸手去接，指尖卻撞上少女睡夢中微張的掌心。車載香薰的氣味中，他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直到路燈將樹影烙在發燙的側臉上。
    蘇靜瑤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感覺今天純純是來加餐的。想來，她曾也有過一段難忘的校園戀愛，算了，不想了。
    駛入市區後，路邊24小時便利店的熒光招牌下，關東煮的熱氣在玻璃櫥窗凝成白霧。
    “遙遙姐，就停這裏吧。”張揚突然開口，“我家巷子太窄。”
    “ok。”
    林思婉揉著眼睛坐直身子，發絲在張揚衛衣帽繩上纏成細小的結。在兩人手忙腳亂解開發絲時，後座突然傳來布料摩擦聲。
    蘇沐兮突然前傾撐著中央扶手，按下雲墨的安全帶扣。
    “你幹什麽？”雲墨趕忙後貼車門，拉開兩人的距離。
    “咱倆也下車，陪我看看夜景唄。”
    “好了！”蘇靜瑤突然打斷了幾人的互動，忍了一天了，她實在受不了了，“臭小鬼們，你們都從我車上下去！”
    “遙遙姐，你今晚不回公寓住嗎？”
    “不回，這輩子都不去那裏了！”
    她轉身時安全帶勒出尖銳的摩擦聲，指尖幾乎戳到蘇沐兮鼻尖，“特別是你！要下車就給我滾快點！”
    "還有你！張揚是吧，再敢吐在我車上，我就拿個大木塞子塞你嘴裏！不然就讓你爬下來舔幹淨！"
    整輛車隨著她的怒吼微微震顫，林思婉攥著半截解開的發繩僵在原地，張揚保持著撕扯帽繩的滑稽姿勢，連蘇沐兮撐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指都忘了收回來。
    "三、二——"蘇靜瑤開始倒計時，麵目可怖。
    嚇幾人慌忙地下了車，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雲墨，他幾乎是滾出車門的。
    “瑤瑤姐更年期了？”蘇沐兮湊到雲墨耳旁問道，指尖還纏著雲墨的發絲。
    “不清楚......”
    見幾人關好車門，她突然猛踹一腳油門，保時捷發出困獸般的轟鳴，不多時消失在市區的漫天霓虹中。
    想起幾人或不要臉或青澀曖昧的互動，氣的蘇靜瑤用力拍打方向盤，皮質座椅隨著她後仰的動作發出抗議的吱呀聲，後視鏡上掛著的皮卡丘也在劇烈搖晃。
    車載導航的機械女聲不合時宜地播報："夜間行車請注意——"
    “閉嘴！”蘇靜瑤抄起抽紙砸向屏幕，“副駕摸安全帶扣，後座玩頭發打結，是要演什麽青春純愛劇嗎？！”
    “當我的車是戀綜現場直播嗎？！！”
    “可惡！！！”
    “李鳴澤！你要麽滾到我麵前，要麽滾出我的腦子啊！！！”
    一陣狂飆後，車緩緩停靠路邊。
    蘇靜瑤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皮卡丘掛件還在神經質地顫抖。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最新推送是某婚戀app廣告——穿學士服的卡通人物在櫻花樹下牽手。
    “去你的青春。”
    ......
    張揚和林思婉依然先行告退，雲墨和蘇沐兮則站在路邊，吹著夜風，欣賞夜景。
    便利店自動門的叮咚聲撞碎夜色，一道身影從店內走出，蹲下吃起了麵包。雲墨轉頭去看，隻覺得有些熟悉。
    “哦，兮兮。這個人我這學期在辦公室經常見到，每次快放學，我幫徐老師收拾教具時，就會看到他和五班的班主任溝通著什麽。”
    “不認識。”蘇沐兮突然扳過他下頜，“這麽關心別人——”她故意拉長尾音，"不如關心下自己的第三吻的保質期？"
    不等雲墨有所反應，遠處傳來咳嗽聲，兩人轉頭看去。
    “王梓晨？”
    來人正是王梓晨和王鑰。
    而王梓晨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黃小雪的母親，卻撞到這幕尷尬場麵。
    “喂，葉雲墨，要不要這麽饑渴，大街上都不老實。”
    雲墨耳尖染上一層緋紅，很羞恥，卻沒有推開蘇沐兮——因為蘇沐兮肯定不想在王梓晨麵前丟麵子，盡管不是自己的身體，她心裏也會不舒服。
    “惡心，我們走，墨墨。”蘇沐兮在雲墨耳邊輕語，隨即拽著他徑直離開。
    ......
    “他們兩個...總感覺怪怪的。”王鑰輕聲呢喃，目光緊緊盯著蘇沐兮，“巧合吧，小說劇情怎麽會發生在現實。”
    “嘟囔什麽呢，走吧。會會黃小雪的所謂的媽媽。”
    近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引起那位啃著麵包的女性，直到兩個身影湊到了他的身前。
    女人微微抬頭，枯黃一詞在兩人腦中竄出，而女人慌忙收起麵包，擺出一副歉意的微笑表情，“是買東西嗎？對不起對不起，請進請進。”
    “陳梅，是你吧？”
    聞言，陳梅瞳孔一縮，手一抖麵包掉在地上，她往後縮了縮，“你，你們是誰，要幹什麽？”
    王鑰扯了扯王梓晨的衣袖，“哥，她把我們當討債的了。”
    “你不是查到她們把錢還清了嗎？”
    “可能我們比她們更清楚。一會再說，先解釋一下。”
    誤會解除後，陳梅了解到兩人是黃小雪的朋友，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表示了歉意。
    便利店的冷白光暈像塊融化的冰，在陳梅疲憊的頰邊流淌。她彎腰撿麵包時，眼神中滿是倦意。
    “要不阿姨，你先忙？”
    “哎呀，抱歉啊。你叫什麽名字啊，同學？”
    “我叫王梓晨。”
    陳梅聽到這個名字後，微微怔了一下，隨後竟然熱情了起來，“哎呀，早就聽我家小雪提過你，明天來家裏玩玩吧？”
    王梓晨有些懵，什麽情況，感覺這人對自己印象很好的樣子。
    約定好，兩人便離開了。
    而陳梅在滿是水霧的櫥窗上，勾勒出”生日快樂“的字樣，隨後瘋狂擦拭掉。
    她抱著胳膊，背靠著櫥窗蹲了下來。
    “我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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