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汽還未散盡，雲墨裹著浴巾縮在飄窗邊擦頭發，視線無意間掃過陽台外的欄杆。
    那裏空蕩蕩的，隻剩幾片枯黃的葉子黏在花盆邊緣。
    總感覺那裏少了些什麽。
    少女赤著腳踩上微涼的地磚，拉開陽台門的呆呆愣在原地——陽台角落的陶瓷花盆裏蜷著幾根枯黃的莖稈，雜亂的泥土上還粘著幾片蜷曲的焦葉。
    上次搗鼓暗格時，還隻是有點死的向日葵，現在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枯枝在風裏輕晃，仿佛無聲控訴她的疏忽。
    她突然愣住，記憶如潮水般翻湧。
    靈魂互換剛發生時，蘇沐兮的公寓陽台上分明擺著幾盆向日葵。
    金燦燦的花盤總朝著太陽的方向昂著，像少年永遠追隨她的目光。
    可那時的她滿心慌亂，根本無暇照料，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蔫垂枯萎。
    向日葵的話語，寓意著無聲的愛。
    戀愛腦發作的雲墨，有點心疼曾經那個可憐巴巴的蘇沐兮了。
    如果換做現在的自己......
    就假設蘇沐兮失憶了吧。
    自己特別想找他貼貼，但是蘇沐兮記不得自己，那自己得多委屈呀......
    小葵葵......對不起——
    ......
    “兮兮......”她突然輕聲開口，嗓音還帶著方才未褪的啞。
    蘇沐兮正靠在床頭翻手機，聞言抬頭時正撞上她泛紅的眼尾，“怎麽了?”
    少年有些發愣，這家夥這個狀態怎麽回事......
    弄過頭，哭了？
    以前自己還從沒見過，雲墨如此委屈巴巴的模樣——裝的、弄的除外。
    雖說自己以前有過，想看雲墨哭唧唧的樣子，可不是在這種時候啊。
    蘇沐兮起身，連忙來到了雲墨身前，俯身捏了捏她的臉，“這是怎麽了？”
    少女輕喃一聲，“陽台的向日葵......全死翹翹了......”
    她揪住浴巾一角，指尖無意識絞緊，“是你以前養的對不對?我、我明明看到它們快死了，卻一直沒管......”
    “對不起......”
    少年怔了怔，隨即輕笑一聲，伸手將她撈到腿上坐好：“就為這個哭鼻子?”
    蘇沐兮一愣，他從未設想過，以前對情感毫無反應的、屑屑的雲墨，如今會因為幾個盆栽的死亡而傷心。
    和他印象中暗自念了十餘載的雲墨的形象，變得有點太大了。
    可他能怎麽辦，隻能哄著嘍，畢竟是自己寵壞的。
    少年捏了捏她鼻尖，語調很溫柔：“幾盆花而已，腦婆想要的話，我們再買新的。”
    “可那是你種的......”她急得蹬了蹬腿，浴巾險些滑落，“你那時候是不是很難過?”
    “回家看到它們枯掉了，卻不敢向自己表達不滿，隻能裝作無所謂......”
    “真沒有。”
    他抬手抹去她眼尾濕意，掌心貼在她後腰輕輕揉捏，“花枯了可以再養，但腦婆要是哭壞了，我上哪兒找第二個?”
    “切......你那麽有錢，大把的女生圍著你......”
    再加上自己那副，被蘇沐兮收拾得跟小鮮肉一樣的外貌。
    多金加高顏值，這不就是祖師爺的標準嘛。
    “我才不要，我要隻喜歡這個，口嫌體快的葉小姐。”
    雲墨被哄得耳尖發燙，索性環住他脖子蹭了蹭：“那我們現在就去買新的...”
    “沒必要吧，等以後畢業了再買也不遲吧。每天都要在學校，也沒有時間給花澆水呀。”
    畢竟一畢業，二人肯定就結婚了。
    而且蘇氏集團還不需要他們來操心，到時候每天有大把的空閑時間。
    不對——
    蘇沐兮想到這裏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有危險。
    .......
    話音剛落，少年還在擔心著未來的安危。
    誰知雲墨卻搖了搖頭，又往他懷裏蹭了蹭，“不嘛......反正我們都有車了，可以按時開車回公寓澆水呀～”
    “......?”
    “腦婆......真的就為了澆水？”
    他挑眉，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她鎖骨，“還是說......你想找借口夜夜折騰我?”
    “亂說......”
    “蘇沐兮同誌，”她羞憤地捶他胸口，“我是認真的!這次絕對會好好養!”
    “你的思想覺悟，有待提高！”
    少年悶笑著捉住她作亂的手，目光掃過她倔強的眉眼，終是妥協：“好好好，都聽腦婆的。”
    .......
    花市裏熙熙攘攘，雲墨牽著蘇沐兮的手，四處觀望著。
    說實話，她想離蘇沐兮近一點。
    可是，她的性格屬於那種，不敢在公共場合表現太過親密的互動那種。
    她眼神飄忽，見周圍大多都是情侶，如果摟住蘇沐兮的胳膊，也不會顯得太奇怪吧......
    嗯......
    少女心一橫，忽然緊摟住蘇沐兮的胳膊，幾乎要嵌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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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沐兮大為震驚，忘記了呼吸。
    因為周末的顧客多是情侶和小家庭，倒沒人注意這對過分親昵的“小恩愛”。
    花市漏下細碎的陽光，蘇沐兮的胳膊被雲墨摟得發麻，嘴角卻壓不住笑意。
    少女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發頂蹭得他下巴發癢，呼吸間全是她身上獨有的甜香。
    他故意放慢腳步，垂眸瞥見她通紅的耳尖——明明羞得指尖都在抖，卻偏要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腦婆，”他壓低嗓音，指尖撓了撓她掌心，“再蹭下去，我可要收利息了。”
    “我、我這是怕你走丟......”雲墨歪著脖子瞪他，手指卻誠實地絞緊他袖口，
    “你別管，你走你的，我自有我的打算......”
    蘇沐兮悶笑一聲，目光掃過琳琅滿目的花架。
    其實他早注意到雲墨偷瞄那些抱在一起挑花的情侶，像隻暗中觀察的貓，爪子蠢蠢欲動卻不敢伸出來。
    如今這副虛張聲勢黏著他的樣子，讓他心癢——原來他的小鐵樹，早被自己養成了撒嬌精。
    誰在暗爽我不說。
    “兩位要看看花嗎？星辰花又名勿忘我，永恒的愛，最適合熱戀期了”
    花店老板娘笑眯眯遞來一束藍紫色花球，花瓣蜷曲如星子，在光下泛著細碎的紫色光芒。
    蘇沐兮眼睛倏地亮起，伸手要接，卻被雲墨搶先扣住手腕：“說好買向日葵的，這花一看就難養，我們總不能每天下課，都往公寓跑吧......？”
    他低頭蹭了蹭她鼻尖，“可是我當初買向日葵，是因為它寓意著暗戀，但我們現在.....”
    聞言，店主懂了少年的意思，立馬笑眯眯遞上一束，並科普道：“這花啊，花期長，不用常澆水，寓意著永恒的愛！最適合你們這種忙起來顧不上家的學生。”
    寓意永恒的愛，又好養活。
    少女一愣，結合二人的前言後語，鬼使神差的說了句：“那，那就買這個？”
    看著少年戲謔的目光，她觸電般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好看.....”
    “腦婆，”他咬住她耳尖輕笑，“再嘴硬，今晚就把你種進花盆裏當小苗苗養。”
    “哼，你舍得嘛？”
    “嗚嗚，還真不舍的唉~”
    ......
    星辰花被鄭重擺在陽台中央，雲墨坐在椅子上調整角度。
    月光漫過新換的花盆時，她正蜷在陽台的椅子上，靜靜地望著星辰花。
    瓷白的小腿從睡裙下擺探出來，腳丫在夜風裏一晃一晃。
    “真這麽好看？”蘇沐兮倚著門框看她。
    少女聞聲轉頭，發絲被風撩起，眼底映著星子般的光：“嗯嗯！你看這花瓣，像不像——”
    話音未落，少年慢慢俯身撐住椅子扶手，陰影將她整個籠住。
    還衝她微微一笑。
    少女不解，但幾乎是條件反射似地摟住他脖子，甚至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小黏人精，你幹嘛又要幹嘛？”
    “測試一下腦婆的自動吸附功能，”他得逞地蹭了蹭她發頂，“果然滿格了。”
    “我才沒有——”
    反駁聲被吻堵在喉間，蘇沐兮指尖掠過她後頸——那裏還印著今早的咬痕，像枚隱秘的徽章。
    雲墨嗚咽著捶他肩，小腿卻自發環上他腰側。
    花瓣層疊如星雲，在陽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她怔怔望著少年浸在光暈裏的側臉，忽然湊近他耳畔：“以前考試進步了，不都會有獎勵的嘛......你這次有沒有呀？”
    蘇沐兮喉結微動，攬住她腰肢的手驀地收緊：“當然有。”
    .......
    夜風拂過花瓣，暗香浮動。
    “寶寶，你說人們為什麽，總喜歡用其他事物來暗示自己的心聲呢？”
    “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們其實不用花替我們暗示。”
    “嗯?”
    “我會親口告訴你......”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少女的心口。
    “這裏的每一寸，都一直刻著你。”
    星辰花，勿忘我。
    正如他過往未曾宣之於口的愛意——
    永恒無垠，不枯不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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