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讓你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劉文忠趁陸陽還在糾結徘徊不定時，率先開了口。
    吳芳隻有沉默，這麽多年過去，她從沒有聽女兒說過這樣的話，更沒有去思考過自己的一生過得好不好。
    劉曉月說的愛情，吳芳從沒有體驗過，當然就不明白什麽是愛情，更不知道愛情對兩個人有什麽樣的影響。
    至於吵架，農村夫妻，哪有兩口子不吵架的，這一切在吳芳的眼睛裏，再正常不過。
    隻不過吳芳真的忽略了吵架帶給其他人的心裏感受，反正她是不在乎這一塊的，前腳與劉文忠吵完架，後腳她還能歡顏大笑。
    在這之前，吳芳的意識裏，就隻有一個概念，有錢過好日子，而偏偏劉文忠又隻是一個鄉村代課老師，這種條件，自然無法滿足她。
    所以，她養成了勢利的習慣，見利就上，有利就圖，抓住一切能薅羊毛的機會，總不手軟。這種習慣，她認為沒有什麽不對，能薅成羊毛，就是對家裏做貢獻，就能讓好日子早點到來。
    這種勢利心理，吳芳不會意識到自己有多遭別人討厭，以至於有她出現的地方，別人都會避其三分，離她遠遠的。
    “媽！你們生我、養我二十多年，你的辛苦我看在眼裏，我記下了你的恩情。但我求你別把金錢看得太重，多一份平凡心好不好？
    我知道你為什麽要逼我嫁給陸陽。今天在陸陽麵前，我給你，也是給我留下最後一絲臉麵。別人有，而我們沒有的東西，我們可以羨慕，但別去嫉妒別人，那是因為別人比我們更努力，更辛苦。
    我們不要動了貪念的心，老話總講，有多大的頭，戴多大的帽，有多好的命，享多少的福，很多東強求不來——“取非義之財者，譬如漏脯救饑，鴆酒止渴，非不暫飽，死亦及之。”
    “這話什麽意思？我解釋給你聽，就是說奪取不義之財的人，就像是吃有毒的肉來救饑餓，喝有毒的酒來止渴一樣，不但不能暫時填飽肚子，死亡也會馬上到來。
    用一句大白話告訴你就是，不是你的，你別拿，拿了之後，會有報應，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這是劉曉月去年在公司年底團建會上，陸陽以陳開來壓榨剝削工人的錢被判入獄後在大會告誡工人說的一段話，前些日子，她算徹底悟透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為此，她還專門在書上去找過答案。
    有那麽一分鍾的時間，吳芳是聽明白了劉曉月的話的，可當她抬頭看見陸陽時，心裏又升起一股不甘心的想法，陸陽現在的錢，對吳芳來講，這就是她一輩子可望不可及的，她窮其一生也不可能達到的高度。
    如果女兒和陸陽結婚了，自己作為她的丈母娘，花花他的錢，這也算天經地義，怎麽到女兒嘴裏，就變成了取非義之財者呢？
    “所以，媽！如果陸陽他真的全心全意的愛我，我當然高高興興的嫁給他。能嫁給他，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可這是要有基礎條件的，這就是兩個人必須是相親相愛的，如果沒有愛，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用。
    他不愛我，而我們又結婚了，有一天，他看我煩了，開始討厭我了，不願意回家了，和別的女人跑了，我守著那個家有什麽用？就隻管自己好吃好喝嗎？這和一隻圈裏的豬有什麽區別？我不要這樣的生活。”
    陸陽聽到這裏，心裏堵得慌，劉曉月剛剛說的這番話，對他的觸動太大了。
    他從沒想過劉曉月之前強勢抵觸他的原因，原來竟是因為這個。
    以吳芳的性格，她是不會向劉曉月道歉說對不起的，她的意識裏，是沒有母親給女兒說對不起的道理的。
    但吳芳聽進去了劉曉月話裏的意思，那就是陸陽不愛劉曉月，劉曉月擔心和陸陽在一起的日子過不長久。
    現在所有的焦點都在陸陽身上，吳芳既然不想失去做陸陽丈母娘的機會，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陸陽。
    隻見吳芳扭頭就問陸陽“你既然說喜歡曉月，為什麽又不愛她？現在你說實話，你愛曉月嗎？”
    “呃…！”陸陽被吳芳問住了，他想說點什麽，但他的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樣，他說不出來。
    這個問題陸陽一時不敢說，不是陸陽推脫，他在擔心自己會言而無信。
    他真的沒法愛劉曉月，如果現在強行說愛，自己做不到說的那樣，這對劉曉月的傷害同樣是巨大的。
    很多事情可以強求，但唯獨感情，真的做不到勉強，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那種說感情可以培養的人，絕對不是真心的去愛一個人，隻是像劉文忠一樣，扛起的不過是一份責任而已。
    “媽！你別這樣咄咄逼人了，沒你這樣逼迫人的。我和陸陽認識幾年了，他有沒有真正的愛過我，我心裏比誰都清楚。所以，你別用你那套思想來對別人做道德綁架。”
    “吳阿姨！劉叔叔！我很抱歉，我心裏住著一個人，這個人確實不是曉月，我……”
    “好了，陸陽，你也別說了，早在九八年春節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的結果了，你們兩人走到今天，說不上誰對誰錯。
    這就不存在負責任的說話，所以，你也別自責，別糾結了，我們知道你很矛盾。強人所難，這讓曉月以後也沒法麵對你。
    你們之間，往後絕對還會有交集，不為別的，你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既然曉月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們現在也反對不了，孩子都五個月，反對也沒有用了。
    所以，為了你們以後相見不會太難堪，這是就這樣了吧！孩子的事，你們兩個人自己商量，畢竟，你們才是孩子的父母。
    曉月，現在所有的事都說清楚了，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爸爸都支持你。我就聽你一句話，你是打算獨自承擔這一切，還是和陸陽結婚，以後過不下去再離婚？”
    劉文忠最後一句話，問得非常的直接，為了女兒的事，他也是心力交瘁，這事早解決早好，大家都不用憋著難受了。
    “爸！我的態度不變，我不會和陸陽結婚。”劉曉月也幹脆直接。
    吳芳就難了，一家三口人，就她一個持反對意見。這父女倆是鐵了心的站在了同一陣營裏，她就算反對，也拗不過這對父女二人。
    “好了，陸陽，既然曉月做出最後的決定，你可以離開了。今天我們家就不接待你了，你也看到了，家裏事挺多的，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別往心裏去。”劉文忠發出了逐客令，讓陸陽離開。
    “我……”陸陽真的能這樣一走了之嗎？肯定不能，他沒有這麽無德和喪良心。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
    陸陽沉凝望著劉曉月，隻見劉曉月一臉的堅毅，神情中沒有一絲絲的挽留之意。
    “曉月，劉叔叔，吳阿姨，請你們允許我說最後幾句話可以嗎？”
    “你說吧！我聽著。”劉曉月越過了父母，她仍然是一臉平靜。
    “我給你帶來的傷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如果簡單的說一句對不起，就離開，我的確是太不要臉了，畜生不如。
    下麵我說兩點我的意見，你們都聽一聽，如果有什麽地方不好，我們再一起商量。尤其是曉月，你先別急著否定我的說法，我知道你是一個驕傲的人，如果我說錯話了，請你原諒我。”
    三人聽陸陽這樣說，表情各不相同，劉曉月和劉文忠相較而言，還算比較平靜。
    吳芳與其他人不同，她的內心世界充滿了各種變化和複雜性。此刻，她心中最為擔憂的便是陸陽會真的說出那句“對不起”然後轉身離去。
    這種情況對她來說簡直是噩夢，因為這樣一來，她將一無所獲。這與她最初的期望相差甚遠，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成為陸陽的丈母娘，從而享受一係列的好處和利益。
    然而，如果陸陽隻是簡單地道個歉便離開，那麽吳芳所有的計劃都將化為泡影。她不僅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標，還可能在以後的日子失去更多。
    劉曉月是她的獨女，往後劉曉月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她作為孩子的外婆，不可能不幫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