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賓至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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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用槍口逼著孫必振退到了牆角,他似乎沒有立即開槍的打算,而是逼問道。
“你好大的膽,蹲下!你的同夥呢?說!”
“完了!是防剿局!”孫必振下意識地想,他不知道的是,防剿局的調查員不會用槍械作為武器;槍乃是殘麵的法器,即使是其它密教的信徒也不敢使用,何況是調查員呢?
防剿局,是九七年由獵巫部和申國安全部整合形成的部門,主要負責對密教作戰和反法術特別活動,是申國最大的獵巫人聚集地,也是眾密教最忌憚的部門。
孫必振以為持槍的夥計是防剿局的調查員,一時間欲哭無淚,隻能乖乖照做。才出龍潭,又入虎穴,他感歎於命運是如此不公。
“我沒有同夥,我真的隻是來買藥的,我發誓……”孫必振舉起雙手,試圖證明自己並無惡意,但夥計並不會輕易相信他。
“說,你是誰的人?”夥計用槍口懟了懟孫必振的臉頰。
孫必振自以為逃不過這一劫,淡然地苦笑,答道:“我是武神祠的人,欺詐司的弟子,我叫孫必振。”
誰知夥計不耐煩地用槍托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別耍滑頭!”
孫必振來了脾氣,“你殺了我,欺詐司肯定會替我報仇的!”這句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底氣,畢竟欺詐司未必知道是誰殺了他。
“你再撒謊我就開槍了!”夥計喊道。
“可我沒撒謊啊!”
“你真是武神祠的戲子?”夥計的眉毛彎成了弧形,他明顯不相信孫必振的說法,但已經開始動搖了。
“不然呢?”
“那你為何不直說?”
“你會見人就說你是防剿局特工嗎?”孫必振反問。
誰曾想,聽到孫必振這麽說,夥計的態度居然發生的一百八十度的轉換。
夥計急忙將霰彈槍丟到了一旁,伸出雙手扶孫必振起來,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櫃台後。
“兄弟!實在是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他一邊道歉一邊安撫著孫必振,“誤會,都是誤會,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這就去沏茶!”
孫必振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麽,你要審問我?”
“呀!實在是誤會!天大的誤會!我哪裏知道你是武神祠的客人,多有冒犯,請見諒!”
夥計輕拍他的後背,將他攙扶到櫃台後的板凳上坐下,又跑到入口處掛上了“打烊”的招牌,收起丟在地上的霰彈槍,鎖上前門,拉上了門簾和窗簾,隨後打開了店裏的燈。隻會說“歡迎光臨”的毛絨猴子不停地叫喚著,夥計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
孫必振坐在白熾燈的光芒中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藥店夥計的這一係列操作讓他頭腦發脹,他完全無法理解一個調查員為何會如此對待自己。
夥計跑前跑後地收拾東西,很快就備好了茶葉和點心,他將熱騰騰的茶點裝在一隻金屬托盤裏端到了櫃台上,雙手擺在身前鞠躬道,“請用茶。”
“不是,你這,怎麽一回事?”孫必振指著熱氣騰騰的紅茶和碟子裏的桃酥問道。
“我不是調查員啦,我是兄弟會成員、複仇司的教子,是自己人!你先用茶,我這就你裝藥,兄弟!”說著,夥計撿起櫃台上的紙條,照著那些難懂的漢字和拚音拉開藥櫃、開始裝藥。
孫必振恍然大悟:兄弟會是地獄內數一數二的大密教,和武神祠自千年前就有來往,兩大密教的信徒互通有無,言必稱信。千年來,兩大密教從來沒有翻過臉,千年之好鑄就的信任是無與倫比的,這就是為何孫必振身為異教徒,卻能得到兄弟會成員的熱情對待。
藥店夥計的熱情對待令孫必振發自內心地感動,他忍不住流下了熱淚,衝上前擁抱了這名夥計,將眼淚鼻涕統統抹到了對方的白大褂上,壓抑已久的負麵情感噴薄而出。
“兄弟,我這兩天真慘呐兄弟,我可太慘了……”
由於過大的身心壓力,孫必振已經站不住了,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地板上,環抱著夥計的腰杆無聲地哭泣:他的喉管受了傷,不敢哭出聲來。
藥店的夥計本就矮他一頭,穿著寬鬆的白大褂更顯得矮小了,一米七九的孫必振跪下後剛好能摟住他的腰。夥計的臉簌地紅了起來,就連臉上的白口罩都遮不住,“哎呀你鬆開,鬆開嗎,這樣我怎麽給你裝東西。”
他這麽一說,孫必振反而抱得更緊了。夥計紅著臉安慰他,費了好大功夫,終於讓他平靜下來坐回了原處,這才得以繼續裝藥。
孫必振嚐試著喝了一小口紅茶,可他咽喉處的痛楚越發劇烈,這讓他打消了喝水的念頭,更不用提吃東西了。
十五分鍾後,夥計將清單上的藥足斤足兩的裝了幾大包,他將裹藥的紙包統統塞進一個塑料手提袋,將手提袋擺在了櫃台上,十分有成就感地鬆了口氣。
“藥已發全!你點一點吧!”
“還點什麽?我根本就不認識那些藥,”孫必振苦笑道,“兄弟,你說吧,多少錢?我信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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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錢,一點心意,就當是我給你賠禮道歉了。”夥計連連擺手。
孫必振感動至極,但他不敢在此久留,畢竟召潮司和他都需要這些藥物治療,晚一步都有生命危險。最後,孫必振鄭重其事地握住了夥計的手,輕搖三下說道:“兄弟,大恩不言謝,改日,我孫必振一定親自上門報答你!”
由於時間緊迫,孫必振並沒有交代報答的具體內容,任由對方腦補了。
“啊?過了,過了,這個,這哪裏收受得了……”夥計的臉又紅了起來,靦腆地點著頭。
但孫必振無暇多顧了,他必須盡快返回。兩人握手後,夥計為孫必振打開了前門,親自為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孫必振拎著藥上了車,夥計還要揮著手目送他離開。如此暖心的經曆讓孫必振重新振作了起來,他感覺喉頭的傷都痊愈了幾分。
帶著藥回到那小而亂的住所後,孫必振將手提袋丟在了鞋櫃旁,突然發覺到一絲異樣:自進門起,他似乎沒有聽見水聲。
孫必振懷疑有異教徒闖入了公寓,擔心召潮司遭遇不測,他急忙呼喚道:“召潮司!”這聲叫喊讓他喉管內的傷口開裂了,隻是他暫時還沒有發覺。
“我在,別叫。”召潮司的聲音從主房間的角落裏傳來。
孫必振伸頭望去,召潮司正穿著他昨天丟在寫字桌下的濕衣服,衣物濕溻溻的,原來召潮司用這種方式保持著皮膚的濕潤。
寫字桌上原本的幹果被她吃光了,瓶裝的飲料也被喝的一幹二淨,隻剩下幾瓶易拉罐裝的啤酒未被飲用,估計是因為召潮司不會開易拉罐。
“我吃了些你的東西,如果可以,再給我點好嗎?沒有吃飽。”她的眼疾似乎有所好轉,能夠看清東西了,濕透的衣物遮住了她病變的皮膚,這讓孫必振能夠直視她而不感到反胃。
孫必振鬆了口氣,他指了指鞋櫃旁的手提袋,“行,你要的東西都買來了,你等著,我去整點吃的回來。”
孫必振想要去最近的超市買些食物,但就在他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他感到喉頭一甘,一口血湧上來,他居然被自己的血嗆住了。
孫必振咳嗽起來,鮮血從他的口鼻中噴湧而出,血混合著血痂噴在了門板上,遮住了貓眼。
門上的血漆黑如墨。
定續命的效力過了,毒發的孫必振膝蓋一軟,倒在鞋墊上,血順著他的嘴角淌了出來,他不甘心就這麽死去。失去知覺前,他拚盡全力用手背擦掉了臉上沾著的血,可惜並沒有擦幹淨,隻是讓那些黑色的液體塗抹的更加均勻了。
“該死……藥方、續命的藥方是……”
垂死的孫必振試圖將“三長兩短”的藥方告訴召潮司,但他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隻能不甘心地張著嘴,腦海裏想著那續命的藥方,被嘴裏的黑血嗆得不停咳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孫必振好像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麵紗,死門半開,死門的使者彈了彈煙灰,收起了釣魚竿。
孫必振已經昏迷,沒有看清死門的樣貌,但他夢到了,夢到了那門,夢到了那死門……
死門外,看門的白無常戴著“一見生財”的帽子,黑無常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戲子一位!裏邊兒請!”白無常熱情洋溢地朝死門一揮袖子,白色的衣袖連同他青紫色的長舌頭一起垂到了地上……
孫必振以為這是他臨死前產生的幻覺,他伸出透明的右手朝自己指了指:
“鬼爺,您是在說我嗎?”
白無常笑嘻嘻地說道,“小涸澤!快請進!閻王爺點名要聽你唱曲兒!”說著,他扶了扶頭頂耷拉下來的帽子,沒有眸子的眼睛笑成了彎月狀。
孫必振感到一陣意想不到的狂喜:沒想到他窩囊了一輩子,死後居然能被閻王高看一眼!這輩子算是值了!
就在孫必振得意洋洋地邁步走向死門之時,白無常衝過來賞了他兩記耳光。
“你打我作甚!”孫必振捂臉怒道,“你打我……不對……不對,不對!”
白無常笑而不語。
兩記耳光扇醒了孫必振,他捂著臉,看著白無常那張慘笑的鬼臉,仔細看去,這張臉哪裏是白無常,這張臉他認識!這是高懸大聖的臉!這是吊帶襪的臉!
孫必振恍然大悟。
“不對!不對!這次我不上當!我不上當!!!”
孫必振轉過身,背對著死門拔腿便跑。
白無常望著孫必振遠去的背影,呢喃道:“總算聰明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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