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晴憂心忡忡，推開診室門前還在後悔，不應該來醫院。
    可她一時間也沒有好的辦法，除了來醫院，她也知道去哪裏可以確認孟冬青懷孕，總不能去市紡的醫務室。
    那要是去了，馬上全廠就知道了，孟冬青還要不要做人。
    偏偏孟冬青一點也不上心，堅定地認為自己不可能懷孕，要是懷上，她似乎還挺期待，從進醫院起，她就盯著人家孕婦的肚子看。
    期待！
    許小晴表情麻木，孟冬青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進診室前許小晴下定決心，最後一遍警告孟冬青，“你時刻把嘴巴閉上，不許亂說話，知道嗎？！”
    孟冬青點頭，許小晴今天很凶，她最好乖巧，但她麵上裝得老實，一雙眼睛控製不住地雀躍。
    許小晴看著就頭疼。
    兩人步伐匆匆，沒注意到門診樓柱子後一晃而過的身影。
    婦科診室裏就一位中年女大夫，許小晴把人領進去，把掛號票交上去，才跟醫生說了孟冬青最近症狀。
    嗜睡，能吃，聞不得異味。
    “聽症狀像是懷孕了，不過得做了檢查才能確定，戶口簿和結婚證帶了嗎？”醫生低頭開檢查單。
    醫院也沒什麽檢查手段，除了醫生把脈，還有一個尿檢。
    許小晴裝做愣了愣，“啊？這，這還要結婚證啊，我們那裏都是辦了酒就算結婚的，大夫，大隊開的證明行不行？我改明兒給您補過來。”
    醫生打量了一下兩人，許小晴臉上是強裝鎮定，孟冬青本人則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醫生，沒有半點心虛恐慌。
    “真懷孕了？！”孟冬青沒忍住說了話。
    許小晴一眼瞪過來，她馬上乖乖閉了嘴，期待地看向醫生。
    “來，我先把個脈。”醫生被她逗笑了，收了筆讓孟冬青伸出手。
    也就把了幾分鍾的樣子，醫生笑著點頭，“是有了，這樣，回去把結婚證補辦一下，再來醫院做尿檢，國家現在都鼓勵登記了，像是要到醫院檢查、生產，都是需要結婚證的，辦一個沒壞處。”
    這時候能主動到醫院來檢查懷孕的還是少數，好多城市裏的女同誌都沒有這個意識。
    “小晴，我居然真懷上了，我還挺厲害的嘛！”再次得到確認，孟冬青下意識跟許小晴分享自己的驚喜。
    她肚子裏居然揣了個崽麽？
    孟冬青一臉我居然這麽牛逼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
    醫生跟著笑起來，“真有了，那些症狀不嚴重就不用管，吃好睡好就好了，注意別幹重體力的活，家裏人多照顧一下。”
    最後一句是衝孫小晴說的。
    孫小晴笑不出來，她勉強扯了扯嘴角，連連跟醫生道過謝後，趕緊拉著孟冬青出了診室。
    出來後，孟冬青還一點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揍著完全沒影的肚子，到處盯著醫院裏孕婦肚子瞧。
    之前孟冬青都沒注意過，現在才發現身邊好多孕婦。
    她再一次認識到，這是跟她前世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同於孟冬青打開新世界的驚奇，許小晴都快要愁壞了，一把拍掉孟冬青虛抱的手，抱啥抱！
    這可是未婚先孕！
    許小晴腦子轉得飛快，生產需要結婚證，流產肯定也必須得有。
    小診所不能去，她們下鄉的時候，就有知青偷偷去小診所，結果差點把命丟了，後來草率結婚，結果一直懷不上。
    自己偷偷打更是不行，那是真的會出人命。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人假結婚，先把結婚證辦下來。
    顧南方？
    顧南方不行，他雖然喜歡冬青，但未必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而且這是假結婚，要是有了感情牽扯，反而麻煩。
    陳正風的話，他本人應該會同意，但他家裏怕是不好交待。
    實在不行去農村找一個，就給點錢出個人，把證領了，也不用人出現的那種，到時候再辦個離婚？
    離婚雖然難聽，但比未婚先孕要好得多。
    離婚隻是被罵被唾棄，未婚先孕可是會要人命的。
    到時孟冬青身上會打下醜惡、肮髒、不知檢點的烙印，她要是一意孤行生下孩子，那孩子也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哪怕有人同情孟冬青被欺騙，但為了隨大流，他們也會極力貶斥，滿臉鄙夷，遠遠地劃清界限，以表示自己不是孟冬青這樣的人。
    “打掉？不行！”孟冬青一聽許小晴的安排，眉頭一下擰了起來。
    既然懷上了，為什麽要去打掉，好不容易有的，萬一以後懷不上了怎麽辦！。
    許小晴瞪眼，“你瘋了，孫佳俊的孩子你也生，生下來你拿什麽養他！你清醒點，這孩子不能要，喜歡孩子可以等你結婚再生，你總不能為了他跟孫佳俊複合，那就是個王八蛋！”
    孫佳俊本來已經斷子絕孫了，突然冒出來個孩子，他和他的家人怎麽可能放過孟冬青。
    “不是孫佳俊的。”孟冬青寸步不讓。
    這跟孫佳俊什麽關係？
    許小晴沒聽進去，想到孟冬青居然想生下孩子，她就情緒暴走，拉著孟冬青一通分析，孟冬青壓根就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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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等許小晴停下來，孟冬青才開口，“這孩子跟孫佳俊沒關係，你不用怕他纏上我。”
    “誒？”許小晴。
    那是誰的！
    這孟冬青也說不上來，她那天也沒問對方的名字來著，現在也不可能掉頭去北方找，所以這注定要是個許小晴嘴裏“父不詳”的孩子。
    但當時的情況，人也是孟冬青自己睡的，孟冬青不後悔就是了。
    許小晴，“……”
    兩人坐在路邊沉默了好久，主要是許小晴需要梳理情緒。
    “你要生下她，你就得對她負責，你得給她一個健全的家庭，不能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許小晴還是勸孟冬青把孩子流掉。
    孟冬青皺了皺眉，她其實不太能理解這個健全家庭的概念.
    像原主的家庭，看著挺像一回事的吧，但她就覺得很不健全，五個孩子全須全尾地長大，但實際上各有各的問題。
    就非得要個形式上的家庭結構是麽？
    “必須得要！不然社會不允許。”許小晴特別堅定地給了她答案。
    “我知道你不在意別人怎麽說，打架也厲害，但別人當著你的麵不說，背後呢？你能封得了所有人的嘴嗎？以後別人問孩子，你爸爸是誰，他要怎麽回答，怎麽麵對。”
    不管是離婚還是未婚先孕，那都是醜事，天大的醜事，而承擔一切後果的，隻有女性。
    不檢點，不要臉，犯賤……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女人身上扔。
    一旦這事沒藏住，孟冬青就釘在了恥辱柱上，到時候所有汙名髒水都會潑到她頭上。
    就連許小晴自己，都不敢拍著胸口說，到時候還敢光明正大跟孟冬青來往，她也害怕別人會指指點點，怕別人說她跟孟冬青是朋友，怕也不是什麽好貨。
    這不是她被害妄想，這是真實會發生的。
    許小晴從來沒有今天這麽能說會道過，為了說服孟冬青不要這個孩子，她感覺自己半輩子的話今天都說完了。
    “你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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