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洋守著孟春雨，緊握著她冰涼的手，祈求地衝她搖著頭。
    他不離婚，他死都不願意離婚的。
    孟春雨沉默地扭開臉，阮秋枝在旁邊，伸手打了一下陳海洋，“二姐渾身發冷，你把她的手拉出來幹什麽。”
    “我，我，我想替春雨暖暖手。”陳海洋結巴又窘迫地開口。
    “有暖水袋，用不著你！”阮秋枝把孟春雨的手又塞回被子裏。
    老孟回老宅拿棉被，魏奶奶讓他拿了兩個大熱水袋，還好帶上了，蓋了兩床被子，孟春雨還是覺得冷。
    阮秋枝把孟春雨的手搭在包了毛巾的熱水袋上，源源不斷的暖意從手心傳來，孟春雨突然想哭。
    平時受再多的委屈，孟春雨都覺得沒什麽，普通人家的日子都差不多，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像是孟夏麗，想方設法搶了彭其川去，難道彭其川就是什麽良配嗎？
    牙齒都有嗑著嘴的時候，她退一步，吃點虧，一家人對付著能過下去也行。
    但生產這個坎，孟春雨過不去了。
    她以前一直以為，她是陳家的二兒媳婦，是陳家的一份子，現在看來，她隻不過是個生孩子，不！生兒子的工具而已。
    她的痛苦，她的死活，都比不上那不能確定的聰明。
    知道是個女兒，她婆婆就能頭也不回地走掉。
    甚至今天如果不是有她娘家人，有她妹妹在，可能她就死在那張冰冷的產床上了。
    再退一萬步，陳家人如何，孟春雨恨也不那麽恨，她在意的是陳海洋的態度，可為什麽最後簽字的人是冬青，陳海洋幹什麽去了？
    孟春雨以前總覺得，她跟陳海洋是兩口子，是夫妻，隻要一條心，沒有什麽困難過不去。
    在陳家不被待見，兩口子都是互相取暖，互相打氣過過來的。
    為什麽陳海洋不第一時間在同意書上簽字？
    這個問題一直在孟春雨的心口盤旋，越是琢磨，就越是心寒。
    可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孟春雨心裏還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鑽牛角尖，不要把人想得那麽壞，不要對別人要求太高。
    “孩子沒事吧？”孟冬青探過頭來，往孟春雨旁邊看了看。
    孟春雨迅速收回思緒，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沒事，醫生說剖得及時，看她，是不是很秀氣？”
    “她比醒醒出生的時候小一圈。”孟冬青打量一下，特別特別小的嫩毛毛，她看著都不敢碰她，“是不是陳家總讓你餓肚子？”
    聽到說寶珠吃不飽，孟冬青自然就想到了孟春雨。
    但沒記錯的話，孟春雨懷孕後期，家裏人沒少給她送雞送蛋，孟冬青徒弟有時候給她送魚肉，她也會捎給孟春雨。
    孟春雨沉默，阮秋枝趕緊推了孟冬青一下，“冬青，你送爸回去做飯，我在醫院守著二姐。”
    可別再說下去了，沒見二姐頭頭都要低到褲襠裏去了嗎？
    再說了，孟春雨性子就這樣，何必再戳她的傷口。
    孟冬青嘖了一聲，後悔應該再多扇陳家那兩個老東西幾耳光的，“二姐，我話放這裏了，你要還能跟這種飯都不讓你吃飽的男人過下去，我這個妹妹，你就別認了。”
    說這話的時候，老孟在身後扯孟冬青，孟冬青沒理他，把話說完了。
    “扯什麽扯，她一直被陳家人欺負不敢說，就是因為你這個當爸的沒用！”孟冬青懟回老孟，“我看你那麽多年的心都白偏了，你能不能教她點好的，受了欺負應該打回去，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老孟，“……祖宗，你少說幾句吧！”
    “我說錯了？要是二姐不立起來，以後寶珠和這個小的，也要完蛋，慫蛋爹媽養的也是小慫蛋。”孟冬青被老孟推著往外走。
    阮秋枝看著孟春雨又湧出來的眼淚，沒說什麽，隻默默扯了兩張草紙遞過去。
    “春雨！”陳海洋語氣哀求，等孟冬青走了才敢出聲。
    阮秋枝暗暗白了一眼，勸他，“二姐夫，二姐剛生產完，身體還虛得很，要不你先回去吧，跟家裏商量商量，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你隻說不離婚，但不離婚以後怎麽過，總要有個說法。
    不過阮秋枝想想孟冬青說的話，覺得這兩人怕是也很難過下去了，打翻全家啊。
    要是冬青打她爸媽，她肯定不跟孟秋同過。
    呸呸呸！她爸媽才不是陳家那種父母，冬青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呸呸！
    陳海洋不想走，可孟春雨不看他，他在旁邊一開口孟春雨就流眼淚，最後他實在是沒轍了，隻能先離開。
    可離開又能去哪裏呢，陳海洋很茫然。
    在外麵枯坐了幾個小時，眼看著天黑了，陳海洋才想起來自己要分家。
    對，分家。
    他跟春雨和孩子們搬出去，去房管所重新租個房子，現在住房緊張，肯定租不到好房子，但是沒關係，夠他們一家四口住就好了。
    陳海洋回了家。
    院子裏一片寧靜，有的忙著追孩子回屋洗臉洗腳，有的透過紗門看到屋裏正在吃飯，和以往的每一個傍晚沒有任何區別。
    白天的事像是沒發生過一樣，陳海洋站在門口踟躕了一會，慢慢往家裏走。
    門口打掃過，隻剩下一攤清掃過的燒黑的痕跡在，屋裏頭亮著昏黃的燈光，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
    肚子咕隆兩聲，陳海洋這才想起，自己一天沒有吃飯。
    屋裏說著話，但聲音低聽不清，陳海洋推門進屋，說話聲戛然而止，下一秒，一隻碗就朝陳海洋飛了過來。
    “你還回來幹什麽，這是你家嗎？你就回！”陳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看到陳海洋就直往外湧。
    要不是這畜生帶人來抄家，他至於當著全院人的麵，被個小輩甩兩耳光嗎？
    陳父一輩子沒丟過這麽大的臉，今天全丟沒了。
    陳母也冷臉對著陳海洋，“不知道父母恩的畜生，父母生你養你一場，比不過一個暖被窩的女人是吧，居然說要分家！父母不要，你根都沒了，人家能看得起你？”
    陳父冷聲開口，“離婚，明天你就跟孟春雨去把婚給離了。”
    陳海洋年紀也不大，再娶個媳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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