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青的野培駕校，半個月不到的時間，直接就成立了。
    本來孟冬青想著路麵要做硬化，得花不少錢，結果上考場一看，考場的地麵都是泥路呢，幹脆不弄了，省錢。
    駕校的手續也沒法辦，沒這個先例，孟冬青問了一嘴，就不問了。
    先教了再說，需要拿證的時候，再找俞母幫忙。
    俞母，“……”
    學員招收也是個問題，孟冬青這小野駕校，也沒法出去打廣告，隻能靠熟人介紹。
    好在第一批去魏瓚那裏打工的泥瓦師傅們，已經開始往家裏匯錢了。
    匯款通知單一到，直接引起了轟動，匯款最多的師傅，直接匯了一百二十塊錢回來。
    就還是師傅給自己留了十塊錢煙錢的情況下。
    一百多塊錢對前些年賺幾分幾毛一工分的農民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一大家裏都有了活路。
    分田到戶後大家種地是更有勁頭了，可種子、化肥樣樣都要錢，每年還有各種稅要交，日子隻是比以前好過一點，至少不用餓肚子。
    但有了穩定的收入，就意味著孩子的上學錢，化肥錢，再不用東拚西借，求爺爺告奶奶了。
    村裏最少的小工，也匯回來了六十塊錢。
    然後孟冬青家裏院坪裏，再沒閑過一天，不是有家屬來送菜送油，就是其他隊員上門拉關係。
    連孟新軍這邊，以前的發小都一個個上門聯係了起來。
    農民的日子苦啊，一輩子伺弄田地，招工征兵的機會一輩子難得碰上，碰上了也極難抓住。
    要他們自己南下打工，也沒有那個膽子，不敢。
    人離鄉賤，怕出去被人欺負。
    再加上孟新軍這輩人文盲多，更怕出去被人騙，怕再回不了家。
    他們這輩人也愚昧，就魏爺爺幫著扯隊伍的時候，還有不少人不相信，唱衰呢，覺得魏瓚是害人。
    現在匯款單回來了，大家的信也回來了。
    現在都知道南方有活幹，跟魏瓚做事，吃得飽，錢給得公道，工資還按時結。
    “小楊還是我帶出來的徒弟，他手藝照我還差點。”八十多歲的老大爺也上門來了，背著一簍子溝裏踩的藕來的。
    魏爺爺看得心酸極了，老人送藕，一是送禮，再就是可能也想讓孟冬青他們看看，他人雖然老了，但力氣還在，還能幹活。
    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勸住了老大爺。
    “老了老了，一輩子沒趕上好時候，命啊！”老大爺揉了揉眼睛，背起背簍落寞地離開。
    魏爺爺給的買藕錢他也不要，說是他自己去河溝裏踩的，沒主的藕，不要錢，讓魏爺爺他們留著吃個鮮。
    “老大哥，您家裏小輩有沒有能出來幹活的？”魏爺爺實在是太心酸了，拉住人悄悄把錢塞到衣兜裏，邊問。
    老大爺歎氣搖頭，“都死啦，就剩下一個不成器小孫子。”
    說完，老大爺輕輕推開魏爺爺挽留的手，佝僂著背離開了。
    魏爺爺心裏實在過不去，又去找了大隊幹部了解情況，想知道老大爺家裏的情況，還有這個不成器到底是怎麽個不成器法。
    “大兒媳婦難產沒了，孩子生下來就體弱，家裏負擔太重，小兒媳婦攛掇著分了家，帶著男人當上門女婿去了，結果分家沒幾年，大兒子也病死了，現在家裏就剩下老兩口帶著十六歲的孫子。”大隊幹部說起來也不好受。
    以前集體的時候，大隊還能照顧照顧，多算兩個工分，現在分田到戶，小孫子幹不動地裏的活，孩子奶奶早年又哭瞎了眼睛，家裏就老大爺一個人撐著。
    “孩子孝順，但身體是真不行，累了容易生病，沒有來錢的法子，後來跟公社的一些壞孩子混到一起去了，別人偷雞摸狗他望風，一回給他分個一兩塊錢，”
    大隊也沒有辦法解決這事，給評了低保，但家裏兩個長期吃藥的病人，真抵不了什麽用。
    魏爺爺心情沉重地回了家，有些事他曉得不能心軟，可這種情況，真的沒有辦法不心軟。
    “我先去見見那孩子。”孟冬青哪能讓老人愁上。
    孩子實在拉不起來的話，大多了托村裏每年給點錢給兩老，也算是盡一份心意。
    十六歲的劉小軍身形瘦弱，但腦子轉得很快。
    剛開始見著孟冬青那會，他下意識地縮著肩膀躲藏，實在是他名聲不好，在村裏總是被好心的叔伯嬸嬸恨鐵不成鋼地責罵。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丟人，時間久了，就習慣拉頭耷腦，躲避他人視線。
    等孟冬青問了兩句後，他意識到什麽，馬上強迫自己挺起胸膛。
    “我沒偷過！”劉小軍急切地開口，“我知道偷東西不對，望風也不對，可……”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他也隻有奶奶買不起藥的時候，才會去幫人望風。
    劉小軍低下頭，算了，他這種品行敗壞的人，誰能樂意要呢。
    “你身體不好，是怎麽個不好法。”孟冬青問。
    劉小軍，“氣短，呼吸不上來，沒有力氣，但我現在比以前強多了，我也能幫我爺幹活了。”
    孟冬青看瘦弱，個頭也不高，嘴巴都沒什麽血色的劉小軍，“先上我那裏當雜工吧，包吃住沒工資，先幹一個月再說。”
    先看看好吃好喝一個月，能不能把身體養起來。
    工資當然有，但孟冬青打算直接給他爺爺，劉小軍嘴上說得不錯，但誰知道是不是說謊，先看看再說。
    聽到沒工資，劉小軍有些遲疑，回頭看了眼他奶。
    他奶坐在門口，豎著耳朵在聽他們說話呢。
    見他不動，老大爺先急了，“他去他去，臭小子，去了好好幹活，能替你爺省一個月的糧食，你爺要少受多少累。”
    看自己爺爺這樣，劉小軍咬了咬牙，想著實在不行，大不了跑掉就是。
    劉小軍到了孟冬青那裏，第一頓就一點想跑的心思都沒有了。
    食堂打菜，一個土豆燒肉，一個紅燒魚塊，還有一個炒萵筍，香得劉小軍以為自己上了天堂。
    但他也不吃，他偷偷藏起飯盒，自己吃一個小角，就藏了起來，他要帶回去給他爺奶吃。
    下午他假也不請就要溜回家去。
    然後就被孟冬青逮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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