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嗎？
    非常非常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拋下雙胞胎跑到羊城來，如果那時候她留在家裏就好了。
    雖然離了心，但日子還是能過下去，她會老，雙胞胎還小，她老老實實帶雙胞胎，遲早能重新融入到孟家的生活裏去。
    如果時間能重來……
    劉秀琴想，還是回到孟冬青回城那會吧，這一次她一定會按死了，不讓孟冬青回城。
    如果不是孟冬青回城，那一切都不會改變，都好好的。
    她的夏麗，不會變成這樣麵目可憎的樣子。
    可如果真的能重來，重來在號召下鄉那會多好。
    要是知道知青有回城的一天，她或許不會選擇犧牲孟冬青，讓孟秋同去就好。
    甚至那時候孟春雨主動站出來，連孟新軍都鬆動了，其實也可以讓孟春雨去下鄉。
    孟春雨的性格，吃了苦都是自己消化，不會有怨氣。
    早知道有今天的下場，她就不逼孟冬青下鄉。
    甚至於真能重來，她不為了站穩腳跟匆匆生孩子，也不會有後來的事，甚至幹脆不和孟新軍再婚……
    紛雜的念頭一個個冒出來，心裏的悔意幾乎將劉秀琴吞噬殆盡。
    她不是不知道，最大的禍首是她縱出了個自私自利的孟夏麗，她隻是不敢承認自己的失敗，不敢麵對這樣的結果。
    她不停地回想著當初她被婆婆罵，偷偷哭的時候，是她的夏麗抱著她，說要一輩子保護媽媽。
    明明她的夏麗是那麽貼心，那麽勇敢的孩子。
    怎麽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是她偷偷把婆婆給冬青準備的雞蛋偷偷都給夏麗吃開始的嗎？還是克扣國偉的定量開始？……
    劉秀琴已經想不起來了，那時候她隻覺得全世界隻有她和夏麗相依為命，恨不得什麽好的都給她。
    她的夏麗嘴也越來越甜，每天聽她說話，她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連續很多個晚上，劉秀琴都是在眼淚和悔恨中熬到天亮才睡過去，但即便是睡過去，也不安穩。
    夢裏，兩對雙胞胎或坐或站，都遠遠地看著她，沉默地看著她。
    友仁和友賢好像在用眼睛在質問：外婆，你為什麽不要我們？
    後來這對雙胞胎隻是流著口水，在地上亂跑亂叫，偶爾看向她，也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不知道什麽地方，然後畫麵一轉，變成兩個白胖的怪物。
    怪物！
    孟夏麗混跡於那些港城小老板堆裏，終於在那些零星的信息裏，拚湊出了個觸目驚心的事實。
    老金和原配不是沒有親生孩子，隻不過孩子跟老金沒關係，是原配為了證明自己，憤怒之下跟別人生的。
    這個孩子一直在國外念書。
    至於明麵上的孩子，是收養的。
    老金這些年一直在外麵生孩子，但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傻。
    消息一直封鎖著，但這世上哪有藏得住的秘密，鎖著再緊，也有各種捕風捉影。
    據說，老金的爺奶是一對親兄妹，同父同母的那種。
    據說，老金的親生母親有家傳精神疾病。
    據說，老金父親生性凶殘暴虐，打死幾個老婆不說，還熱衷於生孩子。
    據說，……
    太多真真假假的消息了，但越是離譜的傳言，就越真實，不是嗎！
    孟夏麗以前隻是有所察覺，現在則是確定，她是真的心冷，難怪老金隻在雙胞胎小時候見過幾次他們。
    大概看出他們不聰明，反應不多，就對孩子失去了希望。
    她瞞著孩子的異常，他就當做不知道。
    留下她，大概也是因為她能生，一生就是一對雙胞胎兒子，一直生，萬一生著生著，就生到正常的呢。
    隻是沒想到老金上了年紀，身體也不行，雙胞胎之後，孟夏麗懷過兩次，有一次還沒發現懷孕就流產了，還有一次剛查出懷孕沒兩天，生個氣就沒了。
    事實上，孟夏麗生下這對不正常的雙胞胎之前，也有過幾次流產經曆。
    孟夏麗之前的醫生，都是老金安排的，知道這些事後，她自己悄悄找醫院檢查，並詢問了一些情況。
    她身體一直很好，有兩次成功的生育經曆，習慣性流產，可能是男方遺傳缺陷造成的。
    近親結婚確實是會造成孩子各方麵的缺陷，譬如畸形，智力缺陷，容易夭折，等等等等。
    老金是生不出正常的孩子了，年輕力壯的小叔子，可能是沒有生育能力，但醫生也說不準，讓孟夏麗帶人去檢查一下最保險。
    孟夏麗想起小叔子不少女人，確實沒有一個懷上的。
    要是他別的地方能有孩子，也不會跟她攪合到一起，老金手段殘忍，從不念兄弟之情。
    這還不是讓孟夏麗絕望的，絕望的是，醫生告訴她，她的身體經曆兩次生產和幾次流產，再懷孕的幾率不大了。
    即便是懷上，也很危險，子宮太薄了，經受不起再一次懷孕。
    尤其是她兩胎都是雙胞胎的情況下，很可能再懷還是雙胞，那是真的會要命。
    孟夏麗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被人撞了也不知道。
    沒有生孩子這樣利器，她一個離異給人當情婦的女人，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個人魅力？
    孟夏麗嗤笑一聲，沒錢沒人脈沒本事，哪裏來的魅力，她要是有魅力，彭其川又怎麽可能跟她離婚。
    早知道老金是個近親結婚的產物，她當初就不挖空心思爬他的床了。
    孟夏麗萬分後悔，她當初怎麽就不能耐下心來等一等。
    真的隻要等一等就好。
    當初逃過來的時候，羊城還沒有那麽多港商，可隻要再等一年，甚至隻用半年，羊城都會多出很多投資者來。
    這些人裏，和老金一樣有錢的，多的是比他年輕的，跟他一樣老的，也大多比老金更有錢。
    雖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不要說她後來掌管工廠和歌舞廳認識的小姐妹了，就是她讓人弄來坐台的小姐，隻要豁得出去，現在好幾個日子都過得比她好。
    她們傍的老板，有的還是她牽線搭橋的！
    早知道，早知道……
    她當時太過春風得意了，以為跟了老金就是攀了高枝，卻不想她始終是小小江市的井底之蛙而已。
    好好的一手牌，全被她打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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