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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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媛的臉色倏爾就變了。

    這位老太太可真是厲害,話裏帶著刀子,夾槍帶棒的,全朝著她要害處打來。

    心魔也可除?她還不如直接說,她胡媛要敢在西六宮為非作歹,總不會有她好果子吃。

    她恨的牙根癢,卻又無可奈何,仍舊要陪著一張笑臉:“看您說的,這宮裏呀有您在,什麽邪魔外道都要退讓開。老祖宗您是萬壽佛,沒有您鎮不住的。”

    “瞧瞧,瞧瞧明妃的這張嘴呀,”太皇太後一麵笑著,一麵不經意似的指了胡媛一回,正是指給隨珠等人看的,“該叫讓哥兒跟著她,將來輔佐他兄弟,朝堂上一立,一張嘴能叫滿朝文武羞於開口。”

    胡媛麵色陰沉。輔佐他兄弟?

    她的讓哥兒是長子,立儲以嫡以長,別說皇後還沒生下兒子來,即便是將來生了兒子,中宮嫡子配的,她的讓哥兒也都配!

    太皇太後今天陰陽怪氣的胡媛登時明白了。

    這是為了叫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啊。

    她不由的想冷笑,一個勁兒的退讓著,恭敬著,可人家壓根兒沒放在眼裏。

    既然是這樣,她何必伏低做小,姿態放的這樣低,又有什麽用?

    於是她揚了笑,原本就精致的一張臉,一笑起來,更顯出傾國之姿來:“老祖宗說笑了,讓哥兒是萬歲長子,又是從小長在您身邊兒的,來日誰輔佐誰,還說不準。我是個沒見識的,把哥兒放在我身邊,萬一教的不好,豈不是要辜負祖宗的基業嗎?”

    太皇太後沒料到她突然就敢這樣改了口,適才那副恭敬姿態,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她果然沒看錯,胡媛野心勃勃,誌在皇太後啊。

    是狐狸就總會露出尾巴來,今兒把她叫到慈寧宮,原本是想告誡她一番,以免來日她在宮中徒生事端。

    卻不曾想,她是個這麽沉不住氣的。

    太皇太後麵色沉下去,連麵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再做:“你也不要癡人說夢,打從你生下孩子,我叫隨珠把他抱到慈寧宮的那一天起,你就該斷了這個念想,執迷不悟,終歸害人害己而已。”

    她手上轉著一串佛珠,那是元邑十五歲那年,吃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日日在佛前跪拜供奉,供出來這麽一串,送到了她麵前來。

    這四年來,她日日都帶在身上這是她孫兒的江山,她容不得任何人霍亂了!

    “胡氏,從前你住在啟祥宮,今日我給你個恩典和臉麵,”太皇太後語氣不善,透著威嚴,“西六宮的永壽和鹹福還空著,你挑一處,我叫人給你挪宮。”

    從慈寧宮出來,胡媛才發覺她後背已經徹底浸濕了。

    太皇太後不愧是輔佐了兩朝君主的,那種不怒自威,太輕易就讓人落了下風。

    她自以為能言善辯,又一向是個心高氣傲的,今日慈寧宮一行,才明白過來,她與太皇太後,又豈可同日而語?

    胡媛一頭的冷汗,在這樣的二月天裏,更覺得手腳冰涼。

    天公也不做美,忽而一陣狂風大作,吹的慈寧宮簷下的銅鈴叮叮作響,胡媛抬頭望去,幾隻神鳥忽閃著翅膀,騰空而去,漸漸消失在了慈寧宮上空。

    她莫名胸口一痛,幾乎無法直立。

    別鶴上了手來扶穩她,因慈寧宮不許外人踏足,她並不知胡媛在裏頭出了什麽事,隻是見她如此神情,滿心以為是元讓出了岔子,於是也帶了些急切:“主子這是怎麽了?可是小主子不好嗎?您不要急”

    “不是的。”胡媛反手握住她,卻是在靠著她的力氣,強撐著自己,“太皇太後給了恩典,叫我挪宮。”

    “挪宮?”別鶴微一愣怔,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慈寧宮,“不叫您住西六宮了嗎?這也是好事兒,省得您夾在那幾位中間,左右難做人。”

    “哪有那麽輕易地事兒。”胡媛冷笑著,眼底聚了冰渣,“西六宮留給她們,難道叫她們互咬嗎?皇後這招夠狠的,把人全放到西六宮來她早算準了,太後也好,老祖宗也好,絕不會叫我輕易離了西六宮。”

    “奴才不懂”別鶴實在是不明白,她一雙杏眼瞪的很大,閃著疑惑的光芒看胡媛。

    胡媛抿唇不語,隻由她扶著,大步朝前,等遠離慈寧宮時,她才長出口氣:“有我在,她們便有人可拿捏,這你都想不通了?”

    別鶴驚恐的張大了嘴:“那這是把您推出去這不成,主子,奴才陪您去乾清宮吧?咱們去求求萬歲,叫萬歲把您”

    “把我挪到東六宮去?我現在走了,不止是西六宮的人得罪了,老祖宗、皇後,還有壽康宮,我也一齊都得罪了。”胡媛垂在身側的那隻手,微抬了抬,在鬢邊壓了壓,“就這麽著吧,老祖宗叫我挑,我挑了永壽宮,那地方挨著靖貴妃的翊坤宮,一會兒你就去備份大禮,我去見她。”

    “隻怕這位貴主兒,不輕易領您的情呐。”別鶴咬著牙,猶猶豫豫的,半晌才說全了一句話,“您要真想走動,奴才倒覺得,長春和儲秀,都比翊坤要強得多。”

    “這個不用你來說,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她當然是有她的打算的——元讓現在還是個奶娃娃,跟著太皇太後沒什麽要緊的,孩子那麽小,什麽都還不懂,現在高令儀進了宮,她不信高太後會僅甘心於叫她做個貴妃。

    如果如果高令儀能開口要元讓,把他抱到翊坤宮,記在她的名下,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怕她做不了中宮,橫豎也是哥兒的生母。

    胡媛勾唇,眼中是一片清冷:“孩子落生就取名為讓,我偏不信命不認輸。太皇太後想叫他一世謙讓,也得看我這個當娘的願意不願意。”

    別鶴實則很想勸一勸她,這個節骨眼兒上,何苦要急著算計這個,沒的再惹惱了太皇太後。

    可她眼見著胡媛眼中的不平與堅毅,便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她是跟著胡媛進宮的陪嫁,主子的不幸和辛苦,她全都看在眼裏的。

    太皇太後的心早就偏了,何止於偏頗貞貴妃打從萬歲入主乾清宮的那一日,太皇太後就已將皇後護在了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