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生日這天，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溜進廚房，對著手機教程搗鼓那該死的奶油裱花。嬌嬌說朱雀一族最愛火焰形狀，我硬是用草莓醬在蛋糕上畫了團蹩腳的"烈火"，看起來活像隻炸毛的橘貓。
    "老板，你確定要這麽做？"黃三蹲在冰箱上甩著尾巴，"上次你往她枕頭裏塞暖寶寶，她差點燒了客房部。"
    我抹了把臉上的麵粉："這次不一樣！芳芳說朱雀過生日時靈力會...會..."
    "周期性波動。"嬌嬌端著蒸籠飄進來，她今天特意換了件紅色旗袍，"就像人類女性的生理期，隻不過我們老板娘噴的是火不是血。"
    蒸籠蓋掀開的瞬間，我呆住了——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二隻火焰形狀的餃子，每道褶子都像在燃燒。
    "放棄吧老板，"黃三同情地用尾巴拍拍我肩膀，"你一個人類怎麽比得過千年大妖的審美？"
    我沒理會他們的調侃，小心翼翼地把蛋糕藏進保鮮櫃。今天不隻是朱紅的生日，更是她來農家樂打工滿三個月的日子。雖然這位"服務員"至今仍然分不清生抽和老抽，動不動就威脅要燒了挑剔的客人，但不可否認——自從她來了之後，農家樂的生意奇跡般好轉，連後山那些鬧騰的小妖怪都安分了不少。
    日落時分，我在觀景台布置好了一切：蛋糕、餃子、還有托芳芳從城裏買的限量版辣椒醬禮盒。夕陽把雲海染成金紅色，遠處山峰像著了火，這景色簡直是為朱雀量身定製的。
    "朱紅怎麽還沒來？"我第十次檢查手機，嬌嬌半小時前就說去叫她。
    黃三突然豎起耳朵："來了！我聽到她的——"
    觀景台的門被猛地踹開。朱紅站在門口，身上不是往常那件紅色旗袍，而是件我從沒見過的絳色長裙，裙擺繡著金線暗紋，隨她走動時像有火焰在流動。她今天甚至盤了發，一支鳳凰造型的簪子斜插在鬢邊，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我張著嘴呆在原地。這哪是我認識的那個會把魚香肉絲炒成炭的朱紅？分明是哪個古裝劇裏走出來的仙門貴女！
    "看什麽看！"朱紅惡狠狠地瞪我，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暈，"嬌嬌說如果我不換衣服，她就把辣椒醬倒進後山溫泉。"
    我噗嗤笑出聲，緊張感頓時消散："生日快樂，紅姐。"故意用員工們給她起的外號逗她，"嚐嚐人類的手藝？"
    朱紅輕哼一聲，目光卻黏在蛋糕上移不開。當她看到那個"炸毛橘貓"火焰時，嘴角明顯抽了抽："...醜死了。"
    "禮輕情意重嘛。"我遞上辣椒醬禮盒，"聽說這個牌子用了印度魔鬼椒和..."
    話沒說完，朱紅突然搶過禮盒，動作快出殘影。她低頭嗅了嗅包裝，眼睛"唰"地亮起來，像是點燃了兩簇小火苗。這一刻的她，比任何特效都像真正的朱雀。
    "還、還行吧。"她結結巴巴地說，卻把禮盒摟得死緊。
    我笑著點燃蠟燭："許個願？"
    朱紅盯著跳動的火苗，表情忽然變得柔軟。在三百六十五天裏，唯有生日這天，朱雀會短暫地變回最本真的模樣——不設防的、純粹的火焰之靈。
    她閉上眼睛，嘴唇微動。我猜不出她許了什麽願，隻知道當她睜開眼時，那雙總是凶巴巴的眸子裏盛滿了我不曾見過的星光。
    "快切蛋糕！"她又恢複凶巴巴的語氣，卻藏不住上揚的嘴角。
    我伸手去拿蛋糕刀，指尖卻不小心擦過燭火。奇怪的是，火焰沒有灼痛感，反而像溫水般包裹住我的手指。更詭異的是，火苗突然從橘黃變成金紅，順著我的指尖攀援而上！
    "歡喜？！"朱紅猛地站起來。
    我驚恐地看著那縷金紅色火焰在自己皮膚上流淌，不僅沒有灼燒感，反而有種奇異的親切感，仿佛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火焰很快蔓延到整個手掌，在掌心凝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這不可能..."朱紅臉色煞白，"人類不可能操控金烏火！"
    我想解釋，卻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掌心火焰暴漲，瞬間吞沒了整個蛋糕。草莓醬畫的"火焰"在真正的金烏火麵前不堪一擊，眨眼間化為灰燼。
    "停下！快停下！"朱紅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皮膚燙得嚇人，"你怎麽會覺醒朱雀血脈？明明還沒到時間..."
    血脈？覺醒？我頭暈目眩地看著自己燃燒的手，無數陌生畫麵突然湧入腦海：燃燒的宮殿、漫天飛雪中的廝殺、一個紅衣小女孩在火海中哭泣...
    "啊——！"我抱住劇痛的頭跪倒在地，火焰不受控製地向四周迸濺。觀景台的木質地板開始冒煙，黃三尖叫著躲到嬌嬌身後。
    朱紅一把扯下發簪，青絲如瀑散落。她咬破手指，在空中迅速畫出一道血符："封！"
    血符貼在我額頭的瞬間，火焰驟然熄滅。我渾身脫力地向前栽倒，被朱紅接個正著。她身上有火焰燃燒後的焦香，混合著某種古老的檀木氣息，莫名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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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一下？"我虛弱地問，"為什麽我能...？"
    朱紅的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她輕輕將我放在長椅上，轉身對嬌嬌他們說："你們先回去。"
    嬌嬌擔憂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拉著黃三離開了。觀景台頓時安靜下來，隻剩山風拂過灰燼的輕響。
    朱紅背對著我站在欄杆邊，裙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夕陽已經沉到山後，最後一縷金光描摹著她的輪廓，仿佛給她鍍了層火邊。
    "三百年前，"她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不像話，"朱雀宮毀於雪妖王之手。全族上下，唯二逃出來的，一個是我，另一個..."
    她轉過身，眼中跳動著真實的火焰："是族長之子。"
    我心頭一震："你是說...我？"
    "轉世。"朱紅糾正道，"我尋了你九世，這一世終於..."她攥緊拳頭，"本打算等你三十歲血脈自然覺醒再告知，沒想到..."
    我低頭看自己恢複正常的手掌，思緒亂如麻。所以那些夢境中燃燒的宮殿不是幻覺？那個哭泣的小女孩就是朱紅？難怪她對我的態度總是古怪——時而親近時而疏遠，像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我聽見自己問。
    朱紅冷笑："告訴你什麽？說你是上古神獸後裔？說雪妖王一直在追殺朱雀遺孤？說我這三百年來像個傻子一樣追著你的轉世跑？"她越說越激動，發梢開始冒出火星，"看看你現在！連最基本的控火術都不會，隨便一個冰鬼都能要你的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住了。但緊接著，一股無名火也從心底竄起："所以你覺得瞞著我是為我好？讓我像個白癡一樣以為自己是普通人？"
    "至少你能多活幾年！"朱紅幾乎是吼出來的，"前幾世你每次覺醒都會引來雪妖大軍！最短命的那次隻活了三天！"
    這句話像盆冰水澆在我頭上。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夜風卷著蛋糕灰燼打旋兒，我們之間突然隔著一整個沉默的銀河。
    突然，朱紅耳朵一動，猛地將我撲倒在地："趴下！"
    一支冰晶製成的箭擦著她發梢射過，深深釘進我們身後的立柱。箭尾還在顫動，周圍的木頭已經結出霜花。
    "冰鬼刺客！"朱紅翻身而起，指尖燃起金烏火，"歡喜，躲到我身後！"
    觀景台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通體瑩藍的怪物。它們像人又像蜥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霜痕。領頭的那個格外高大，手中冰弓正對準我的心髒。
    "朱雀大人，"冰鬼發出鋸木頭般的笑聲，"雪妖王向您問好。"
    朱紅根本不廢話，一道火鞭甩出，瞬間將最近的兩個冰鬼抽成蒸汽。但更多的冰鬼從陰影裏湧出，它們手中的冰器在金烏火照耀下泛著幽藍的光。
    "嬌嬌！啟動防護陣！"朱紅邊戰邊退，把我護在牆角，"黃三去後院放信號煙！"
    但冰鬼數量太多，朱紅漸漸力不從心。有隻冰鬼突破防線，利爪直取我咽喉。我本能地抬手格擋，卻忘了自己根本不會戰鬥——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朱紅用身體擋在了我前麵。
    冰鬼的爪子刺穿她肩膀，鮮血噴湧而出，有幾滴濺在我臉上，滾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朱紅悶哼一聲，反手掐住冰鬼脖子，金烏火從她掌心爆開，將冰鬼整個汽化。
    "紅姐！"我接住踉蹌的她，手掌立刻被她的血浸濕。
    "笨蛋..."朱紅臉色慘白，卻還在逞強，"誰要你...多事..."
    她的血順著我的手腕流下，與我們之前結契時留下的傷疤重合。突然，那個早已愈合的疤痕開始發燙，朱紅的血像活物般滲入我的皮膚！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從心髒炸開，順著血管奔湧向四肢百骸。我驚愕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金紅色的火焰再次燃起，但這次不再狂暴，而是溫順地纏繞在指尖，如臂使指。
    朱紅也愣住了："血契共鳴...怎麽可能..."
    冰鬼首領見狀發出刺耳的尖嘯，所有冰鬼同時撲來。我本能地將朱紅護在身下，雙手向前一推——
    金烏火如海嘯般爆發，形成一道火牆。衝在最前麵的冰鬼瞬間汽化，剩下的被熱浪掀飛。火光照亮了整個觀景台，連遠處的山巒都染上了金紅色。
    當火焰散去，幸存的冰鬼早已逃之夭夭。我癱坐在地，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朱紅的血還沾在掌心，但已經變成了金色的細線，緩緩滲入皮膚。
    "臨時血契..."朱紅虛弱地解釋，"我的血暫時激活了你的血脈...但撐不了多久..."
    果然，火焰很快開始減弱。我顧不上研究這神奇的變化，趕緊撕下襯衣給她包紮傷口："忍著點。"
    朱紅出奇地配合，隻是在我碰到她傷口時輕輕抽氣。月光下，她褪去了平日的張揚，顯得格外脆弱。我突然意識到，這位活了上千年的朱雀，肩膀比想象中單薄得多。
    "為什麽？"我輕聲問，"為什麽要用身體擋？"
    朱紅別過臉不看我："...員工守則第一條，保護老板安全。"
    我忍不住笑了："說謊。你明明說過，"人類老板死了再換一個就是"。"
    朱紅耳尖紅了。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疼得倒吸冷氣。我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驚得她羽毛都要炸出來："放我下來！成何體統！"
    "病人就老實點。"我故意顛了顛她，"哇，朱雀這麽輕？該不會是空心兒的吧？"
    "歡喜！"朱紅氣得要噴火，卻因為牽動傷口而齜牙咧嘴，"你等著...等我好了..."
    我大笑著抱緊她，走向亮起燈火的農家樂。身後是被金烏火燒焦的觀景台，和那個化為灰燼的蛋糕。
    嬌嬌和黃三慌慌張張地迎上來。我低頭看懷中還在嘟囔著"大逆不道"的朱紅，突然覺得，就這樣當個被朱雀保護的"笨蛋人類"，似乎也不錯。
    至少在她養好傷之前，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嘲笑她是個"空心兒老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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