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農家樂門口數錢，陽光曬得紙幣發燙。芳芳端著盤子經過，裙擺掃過我的臉。
    "老板，別擋道。"她踢了我一腳，力道剛好讓我疼又不至於摔倒。
    "輕點，村花。"我揉著屁股站起來，"今天客人多，晚上給你發獎金。"
    芳芳撇撇嘴："上次也說發獎金，結果帶我去縣城買內衣。"
    廚房傳來嬌嬌的大笑："歡喜，你這色胚！"她探出頭，圍裙上沾著油漬，"芳芳別信他，他連大黃的狗糧錢都克扣。"
    旺福適時地"汪"了一聲，表示讚同。
    我正要反駁，門口的風鈴響了。一個穿墨綠色長裙的女人站在那裏，陽光從她背後照過來，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我手裏的鈔票撒了一地。
    "歡迎光臨雲山農家樂！"我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我是老板歡喜，您..."
    女人抬起頭，我喉嚨一緊。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角微微上挑，像某種鳥類的眼睛。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見下麵青色的血管。
    "我叫玄羽。"她的聲音像山澗流水，"可以給我一個房間嗎？"
    芳芳不知何時站在了我旁邊，悄悄掐我的腰："老板，擦擦口水。"
    我瞪了她一眼，轉向玄羽："當然可以！最好的房間！您一個人？"
    玄羽點點頭，目光掃過農家樂的小院。招財從房頂跳下來，落在她腳邊，出奇地沒有炸毛，而是蹭了蹭她的腿。
    "奇怪，"嬌嬌端著茶出來，"這貓平時見生人就撓。"
    玄羽蹲下撫摸招財的頭頂，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羽毛："它很漂亮。"
    我注意到她的指甲微微發藍，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您從哪裏來？"芳芳問，語氣比我禮貌多了。
    玄羽接過嬌嬌遞來的茶，小心地嗅了嗅："山上。"
    "雲山？"我來了興趣，"那您一定知道山裏的玄鳥傳說？"
    玄羽的手抖了一下，茶水灑在裙子上。她急忙放下杯子："什麽傳說？"
    "說山裏有種神鳥，通體漆黑，尾羽像鳳凰，能化為人形。"我湊近她，"據說是古代仙人的坐騎。"
    芳芳翻了個白眼："老板又開始了。"
    玄羽卻認真地看著我："你相信這些傳說？"
    "寧可信其有嘛。"我咧嘴一笑，"要是真能遇見，我肯定想辦法娶回家。"
    嬌嬌在廚房裏大笑："歡喜，你連村口的王寡婦都搞不定，還想娶仙女？"
    玄羽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她站起身："我想先休息。"
    我帶她去二樓最好的房間，途中她一直盯著電燈開關看。
    "不會用？"我示範了一下，"按這裏。"
    玄羽學著我的動作，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她的眼睛在明暗間閃爍，像兩顆星星。
    "神奇。"她輕聲說。
    晚上，農家樂熱鬧非凡。嬌嬌做了拿手的山雞燉蘑菇，香氣飄出老遠。玄羽坐在角落，小口吃著米飯，幾乎不碰葷菜。
    "不合胃口？"我問。
    她搖頭："我不吃肉。"
    芳芳插話："老板，別打擾客人吃飯。"
    我正要反駁，突然停電了。整個農家樂陷入黑暗，客人們發出驚呼。
    "又跳閘了。"嬌嬌罵罵咧咧地去找手電筒。
    黑暗中，我看到玄羽的眼睛在發光。不是比喻，是真的在發光——琥珀色的微光，像夜行動物的眼睛。
    電很快恢複了。玄羽的眼睛恢複正常，但我知道自己沒看錯。
    半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悄悄爬起來，溜到玄羽房門外。裏麵傳來水聲，我湊近鑰匙孔——
    一隻發光的眼睛突然出現在孔的另一邊。我嚇得跌坐在地。
    門開了，玄羽俯視著我，全身隻裹著一條浴巾。水珠從她鎖骨滑落，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你在幹什麽？"她問。
    我咽了口唾沫："我...我來檢查熱水器。"
    玄羽歎了口氣，讓開身子："進來吧。"
    房間裏彌漫著水汽和一種奇特的香氣，像雨後森林的味道。浴室的燈還亮著，我看見浴缸裏漂著幾根黑色的羽毛，有手臂那麽長。
    玄羽關上門，浴巾滑落。但在落地前，她的身體被一團黑霧包裹。霧氣散去時，站在我麵前的是一隻巨大的黑鳥。
    它比我高，羽毛如綢緞般光滑，尾羽像傳說中的鳳凰，眼睛正是玄羽的琥珀色。它張開嘴，發出的卻是玄羽的聲音：
    "現在你知道了。"
    我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玄...玄鳥？"
    它——她點點頭，變回人形，迅速用浴巾裹住身體："我需要幫助。"
    原來玄羽在躲避一個道士的追捕，翅膀受了傷，暫時無法長途飛行。她需要人類的庇護，直到月圓之夜力量恢複。
    "為什麽選我這裏？"我問。
    玄羽笑了："你的農家樂名字起得好——雲山。我的巢就在那上麵。"
    我腦子一熱："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她搖搖頭："人類和玄鳥不能長久相處。不過..."她湊近我，呼吸帶著鬆針的氣息，"這幾天我可以陪你玩玩。"
    我心跳加速，正要說什麽，樓下傳來芳芳的喊聲："老板！你在哪？有客人要結賬！"
    玄羽退後一步："去吧，人類老板。我們明天再聊。"
    我暈乎乎地下樓，滿腦子都是發光的眼睛和黑色羽毛。芳芳狐疑地看著我："你臉怎麽這麽紅？"
    "熱的。"我扯了扯衣領。
    嬌嬌從廚房探出頭："歡喜，明天有旅遊團來，二十個人。"
    我點點頭，心思卻飄到了二樓。芳芳順著我的視線看去，皺起眉："老板，你最好離那個女人遠點。"
    "為什麽？"
    "她看你的眼神..."芳芳斟酌著詞句，"像在看一條蟲子。"
    我大笑："村花吃醋了？"
    芳芳把抹布甩在我臉上："去死吧！"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聽著山風穿過樹林。招財不知何時溜了進來，趴在我胸口。我撓著它的下巴，想著玄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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