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農家樂門口數螞蟻，大黃狗旺福趴在我腳邊打哈欠。四月的陽光曬得人發懶，就像我們這農家樂的生意——慘淡得連蒼蠅都不願光顧。
    "歡喜！你又偷懶！"嬌嬌的吼聲從廚房炸出來，嚇得我手裏的樹枝都掉了。
    "我這是在思考經營策略！"我拍拍褲子站起來，旺福嫌棄地挪了挪位置。
    芳芳端著盤醃黃瓜從廚房蹦出來，馬尾辮一甩一甩："老板，再這樣下去咱們連黃瓜都吃不起了。"
    我正要反駁，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不是風吹的，是被一隻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撥動的。
    我們都愣住了。
    那是個穿古裝的女人，白紗裙像雲一樣裹著她，黑發用一根木簪鬆鬆挽著。她抬頭時，我膝蓋一軟差點跪下——這他娘的是仙女下凡吧？
    "請問..."她的聲音像山澗泉水，"這裏是雲山農家樂嗎？"
    芳芳的醃黃瓜盤子"咣當"掉地上。嬌嬌舉著鍋鏟衝出來，鍋鏟也"當啷"掉了。
    我咽了口唾沫："正、正是。您吃飯還是住宿？"
    仙女微微一笑："我叫西施，從畫裏走出來的。"
    廚房傳來嬌嬌的尖叫："老娘鍋糊了！"
    但沒人動。我們三個像被點了穴，連旺福都僵著脖子，隻有招財那隻肥貓淡定地踱過來，蹭了蹭仙女的裙角。
    "你...從畫裏？"我嗓子發幹。
    西施點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卷泛黃的畫軸。展開後，我看到了雲山，看到了農家樂，還看到了...我們四個的畫像。畫裏的西施正從溪邊站起身。
    "今早我在溪邊浣紗，突然就被吸進畫裏。"她歪著頭，"然後我就從你們門口這幅畫裏走出來了。"
    嬌嬌最先回神，撿起鍋鏟指著我："歡喜！是不是你又在網上買什麽山寨古董了？"
    "我冤枉啊！"我舉手投降，眼睛卻離不開西施的臉。這要是真的西施...我的農家樂豈不是要發了？
    西施突然湊近我，身上有淡淡的荷花香："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誰？"我後背貼上了門框。
    "範蠡。"她的眼睛突然濕潤了，"我找了他兩千五百年。"
    芳芳倒吸一口氣："老板，你前世是範蠡？"
    我腿更軟了："我連彩票都沒中過，能有這福氣？"
    西施退後一步，仔細打量我，然後搖頭："不，你不是他。但你能幫我找到他。"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作為報答，我可以讓你的農家樂名揚天下。"
    嬌嬌的鍋鏟又舉起來了："歡喜！你敢答應我就用這鏟子給你開瓢！"
    但我已經看到滿天的鈔票在飛。我反握住西施的手："成交！"
    當天下午，我們農家樂門口排起了長隊。消息像山火一樣蔓延——雲山農家樂有個比明星還漂亮的古裝服務員。
    "各位各位！"我站在凳子上吆喝，"今日特供西施親手泡的荷花茶！限量五十杯！"
    嬌嬌在廚房邊剁肉邊罵："歡喜你個見錢眼開的王八蛋！"
    芳芳忙著收錢，小臉紅撲撲的："老板！咱們今天營業額破萬了！"
    西施在庭院裏撫琴——不知道她從哪弄來的古琴。陽光透過老槐樹在她身上投下光斑，美得像幅畫。男顧客們看得眼都直了，女顧客們忙著拍照發朋友圈。
    傍晚打烊時，我數錢數得手指發麻。西施走過來，遞給我一杯茶："歡喜，你還沒問我怎麽找範蠡。"
    我幹笑："這個...您先住下，咱們慢慢商量？"
    她突然嚴肅起來："他在這個時代轉世了。我能感覺到。"她望向遠處的雲山，"明天帶我去山頂好嗎？那裏離天最近。"
    我正要答應，旺福突然狂吠起來。招財的毛也炸開了，衝著後山方向嘶叫。
    西施的臉色變了："他們來了。"
    "誰？"我莫名其妙。
    她沒回答，快步走向門口的畫，手指輕撫畫中溪水："比我想的快。"轉頭對我笑，"明天日出時上山，別忘了。"
    那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淩晨四點，我躡手躡腳起床，發現西施已經站在院裏的老槐樹下。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不像人類該有的比例。
    "早啊。"我撓頭，"現在上山？"
    她點頭，突然伸手摘下發簪遞給我："拿著，防身。"
    木簪入手冰涼，我這才發現簪頭尖銳得像匕首。"到底防什麽？"我心裏發毛。
    西施望向山頂："不該存在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我們剛踏上山路，身後就傳來嬌嬌的吼聲："歡喜！你個大豬蹄子！帶仙女私奔不叫老娘！"
    我回頭，看見嬌嬌扛著擀麵杖，芳芳提著菜刀，連旺福和招財都跟來了。西施突然笑了："也好，人多力量大。"
    爬到半山腰時，霧突然濃了。霧中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旺福齜牙低吼。
    "那是什麽？"芳芳抓緊我的袖子。
    西施擋在我們前麵："畫皮鬼。他們追著我來的。"
    嬌嬌的擀麵杖在發抖："老娘這輩子第一次後悔跟來。"
    黑影又出現了，這次更近。我看清了——是個穿黑袍的人，臉像被水泡過的宣紙，沒有五官。
    西施的發簪突然在我手裏發燙。黑袍人開口了，聲音像指甲刮玻璃："西施...不該是你...回去..."
    西施挺直腰背："我要見山神。讓開。"
    黑袍人突然撲來，我下意識舉起發簪。一道金光閃過，黑袍人慘叫一聲化成了黑煙。
    我們都呆住了。嬌嬌第一個跪下："仙女奶奶饒命！"
    西施扶起她，苦笑："我哪是什麽仙女。"她看向山頂，"我隻是個...逃出來的囚徒。"
    晨光穿透雲層時，我們終於登頂。西施跪在一塊平整的巨石前，用發簪劃破手指，血滴在石頭上。
    石頭裂開了，裏麵走出個...穿阿迪達斯的老頭。
    "山神？"我下巴要掉了。
    老頭推了推墨鏡："喲，小西啊，又闖禍了？"
    西施哭了："範伯伯，他們要把我抓回去！"
    山神歎氣，看向我："小子，你攤上大事了。"
    我腿一軟坐在地上，心想：我的農家樂這下真要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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