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哥！三號桌要加菜！"芳芳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叮叮咚咚地飄進廚房。
    芳芳是我們農家樂的活招牌，二十出頭，水靈靈的像剛摘的野山杏。她總紮著兩條麻花辮，跑起來辮子一跳一跳的，看得我心癢癢。
    "加什麽菜？"我探頭問。
    "紅燒肉和山野菜！"芳芳朝我眨眨眼，"客人說嬌嬌姐做的紅燒肉是全雲山最好吃的。"
    廚房裏傳來嬌嬌的大笑："那是！老娘的手藝，連縣裏的大廚都比不上！"嬌嬌是個寡婦，身材豐滿得像熟透的柿子。她一邊顛勺一邊講葷段子，逗得幫廚的小夥子們麵紅耳赤。
    旺福在院子裏追著招財跑，土狗肥碩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招財是隻三花貓，靈活得像條泥鰍，總能在最後一秒躲開旺福的撲擊。
    傍晚時分，客人漸漸散去。我坐在櫃台後數錢，芳芳擦桌子，嬌嬌哼著小調收拾廚房。夕陽把雲山染成金色，炊煙嫋嫋升起，一切都那麽美好。
    直到她出現。
    一襲白衣，黑發如瀑，站在農家樂門口，像一幅水墨畫。她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大得嚇人，嘴唇卻紅得像山裏的野莓。
    "歡迎光臨雲山農家樂！"芳芳第一個迎上去，聲音卻不如平時清脆。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讓我後背發涼卻又莫名心動。"一間房，住三天。"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山穀的回音。
    "好的！請出示身份證登記。"我搓著手走過去，眼睛卻忍不住往她領口瞄。這女人身材真好，白衣下的曲線若隱若現。
    她遞來一張身份證，名字是"白羽"，地址寫著雲山深處的一個村子。我從未聽說過那個村子。
    "白小姐是來旅遊的？"我試探著問。
    "尋人。"她簡短地回答，眼睛卻盯著芳芳看，那眼神讓我想起山裏的鷹盯著兔子。
    芳芳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我去給白小姐準備房間！"說完就逃也似的跑開了。
    嬌嬌從廚房探出頭來，吹了聲口哨："喲，來了位仙女啊！"她朝我擠擠眼，"歡喜，你的菜。"
    我瞪了嬌嬌一眼，卻忍不住又看向白羽。她確實美得不似凡人，但那種美帶著危險的氣息，像山崖上的野花，摘不得。
    晚飯時，白羽獨自坐在角落，小口吃著嬌嬌做的山野菜。奇怪的是，她對葷菜碰都不碰。
    "白小姐是素食者？"我湊過去搭訕。
    她抬頭看我，眼睛在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我不吃肉。"
    "我們雲山的野菜可新鮮了，都是早上剛摘的。"我獻殷勤道，"明天帶你去采？"
    白羽嘴角微微上揚："好啊。"
    芳芳突然插進來："歡喜哥，明天不是要進城進貨嗎？"她手裏端著盤子，警惕地看著白羽。
    "啊，對！"我拍拍腦門，"那改天吧。"
    白羽的目光在芳芳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低頭繼續吃飯。芳芳鬆了口氣，衝我使了個眼色。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白羽的身影總在我眼前晃，那種不似人類的美讓我既害怕又著迷。窗外，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燒餅，掛在雲山頂上。
    突然，一陣嬰兒的哭聲傳來。
    我猛地坐起身。農家樂裏怎麽會有嬰兒？聲音似乎來自院子。我披上衣服，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月光下，白羽站在井邊，背對著我。她的白衣在風中飄動，像一片即將飛走的雲。哭聲就是從她那裏傳來的，但奇怪的是，她懷裏並沒有嬰兒。
    更奇怪的是，當我走近時，看到她的影子——那不是人的影子，而是一隻巨大的鳥影，翅膀張開，仿佛要擁抱整個夜空。
    我嚇得後退一步，踩斷了一根樹枝。
    白羽猛地轉身，月光下，她的眼睛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歡喜老板，"她的聲音不再空靈，而是帶著某種禽類的尖銳，"這麽晚了，有事嗎？"
    我咽了口唾沫："我、我聽到嬰兒哭..."
    白羽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你聽錯了，是夜鶯在叫。"
    就在這時，旺福突然從黑暗中衝出來，對著白羽狂吠不止。招財也從屋頂跳下，毛發豎起，發出嘶嘶的聲音。
    白羽皺起眉頭，揮了揮手。旺福立刻夾著尾巴躲到我身後，招財則一溜煙跑沒影了。
    "你的動物很敏感。"白羽說。
    "它們平時不這樣..."我結結巴巴地說，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講的傳說——雲山深處住著姑獲鳥，一種會變成女人的妖怪，專門偷小孩。
    白羽向我走來，月光下她的指甲變得又長又尖，輕輕劃過我的臉頰："歡喜老板，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嗎？"
    我腿一軟，差點跪下："不、不信..."
    "那就好。"她收回手，指甲又變回了正常的樣子，"晚安。"
    說完，她轉身回房，白衣飄飄，像一縷霧氣消散在夜色中。
    我癱坐在地上，旺福舔著我的手安慰我。我知道我該害怕，該逃跑，但奇怪的是，我心裏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我遇到了真正的妖怪，而且她美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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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芳芳發現我睡在院子裏，連忙把我搖醒："歡喜哥！你怎麽睡在這兒？"
    我揉著酸痛的脖子，昨晚的記憶像場夢："我...出來看星星，不小心睡著了。"
    芳芳狐疑地看著我："白小姐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去山裏轉轉。"
    我心裏一緊："她一個人？"
    "嗯。"芳芳壓低聲音，"歡喜哥，我覺得她怪怪的。昨晚我起夜，看到她站在你門口，一動不動..."
    我後背一涼："真的？"
    芳芳點頭："而且，我發現她沒有影子。"
    我和芳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嬌嬌的大嗓門打破了沉默："你們兩個大清早嘀咕什麽呢？快來吃早飯！"
    飯桌上，嬌嬌聽說了白羽的事，不以為然："不就是個城裏來的怪女人嘛，看把你們嚇的。"她咬了口饅頭，"歡喜，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說！"我漲紅了臉，卻想起白羽冰冷的手指劃過我臉頰的觸感。
    中午，白羽回來了，白衣上沾著泥土和樹葉，手裏拿著一把野花。她看到我們三個警惕的樣子，微微一笑："山上的花開了，很美。"
    她把花遞給芳芳："送給你。"
    芳芳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白羽的目光變得柔和："你很像一個人。"
    "誰？"芳芳問。
    白羽沒有回答，轉身上樓去了。我注意到她的鞋子一塵不染，仿佛根本沒有走過山路。
    晚上，農家樂來了幾個醉醺醺的獵戶，大聲嚷嚷著要喝酒吃肉。其中一個看到白羽下樓，吹了聲口哨："喲，哪來的小娘子，陪哥哥喝一杯？"
    白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突然臉色大變，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跟著逃走了。
    "怎麽回事？"嬌嬌目瞪口呆。
    白羽若無其事地坐下："他們喝多了。"
    我心跳如鼓，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夜深人靜時，我鼓起勇氣，敲響了白羽的房門。
    門無聲地開了，白羽站在月光中，白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我知道你會來。"
    "你...到底是什麽？"我直接問道。
    她笑了，這次笑容中帶著一絲哀傷："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姑獲鳥？"我小聲說出這個名字。
    白羽點頭，她的身體開始變化，白衣變成羽毛，手臂變成翅膀——一隻巨大的、美麗的鳥站在我麵前，然後又變回人形。
    "我不傷害無辜的人，"她說，"我來這裏是為了找一個人。"
    "誰？"
    "我的孩子。"白羽的眼中流下淚水，那淚水在月光下像珍珠一樣閃爍，"三百年前，我失去了她。現在，我感覺到她轉世了，就在這附近。"
    我突然明白了她為什麽對芳芳那麽關注："芳芳...是你的孩子？"
    白羽點頭："她的靈魂有我孩子的氣息，但還不確定。我需要時間觀察。"
    我不知道該相信她還是報警抓妖怪，但看著她流淚的樣子，我心軟了："那...你打算怎麽做？"
    "如果確定是她，我會帶她走。"白羽說，"回到雲山深處，那裏才是她的家。"
    我想到芳芳要離開，心裏一陣刺痛："她不會跟你走的，她在這裏有家人，有朋友..."
    白羽的眼神變得銳利："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後退一步："你、你別傷害她..."
    白羽的表情又柔和下來："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傷害你。"她走近一步，冰涼的手指撫上我的臉，"歡喜，你很特別。我能感覺到，你不怕我。"
    確實，此刻我的恐懼被另一種情緒取代——好奇，甚至是某種詭異的吸引力。姑獲鳥的傳說裏，她們會誘惑男人...
    白羽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傳說總是有誇張的成分。"她的唇貼近我的耳朵，呼出的氣冰冷如雪，"但我確實可以給你人類女人給不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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