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山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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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頭痛欲裂,身下是冰涼的石板。山洞裏彌漫著潮濕的苔蘚味,篝火劈啪作響,映得岩壁上的影子張牙舞爪。
"醒了?"雲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猛地坐起,後腦勺撞上岩壁,疼得齜牙咧嘴。記憶碎片湧上來——野果、眩暈、尖耳朵...我瞪大眼睛看她。
月光從洞口漏進來,正好照在她身上。她沒掩飾——尖耳朵從黑發中探出,指甲在火光中泛著貝殼般的微光。最驚人的是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琥珀色,像極了山裏的野貓。
"你..."我嗓子幹得冒煙。
她遞來竹筒裝的泉水:"喝吧,沒下藥。"嘴角掛著惡作劇得逞的笑。
我接過竹筒,手指相觸時還是忍不住一顫。水很甜,帶著鬆針的清香。"你是...山鬼?"
"叫雲娘就好。"她挨著我坐下,裙擺下露出赤足,腳踝細得能一手握住,"嚇到了?"
我該害怕的。老人們說山鬼會吸人精氣,可眼前這位正用指甲剔著果肉,動作優雅得像在彈琴。火光給她側臉鍍了層金邊,睫毛在臉頰投下扇形陰影。
"為什麽要迷暈我?"我問。
"怕你亂跑。"她吐出果核,"這季節山裏狼多。"
我嗤笑出聲:"所以山鬼還兼職牧羊犬?"
她也笑了,尖牙一閃而過:"你比我想的有趣,歡喜。"她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一般男人這時候該尿褲子了。"
我聞到她身上的味道——雨後青苔、腐爛的落葉、還有某種說不清的花香。詭異的是,我居然硬了。
"城裏來的畫家?"我轉移話題,"演技真差。"
雲娘歪頭:"你們人類不都愛這種設定嗎?"她手指繞著一縷頭發,"再說,我確實會畫畫。"
她從包袱裏取出卷發黃的宣紙。展開來看,是幅水墨山水,筆法老練得不像現代作品。落款處蓋著方朱印,字跡模糊不清,但年份分明是乾隆年間。
"這..."
"臨摹的。"她飛快卷起畫,"餓了吧?"
沒等我回答,她拍拍手。洞外飄進幾片碩大的樹葉,上麵堆著野莓、蘑菇和某種禽類的腿肉。最神奇的是,肉還冒著熱氣。
"吃吧,"她眨眼,"沒下毒。"
我啃著肉腿,肉質細嫩得像鵪鶉:"這是什麽肉?"
"山雞。"她舔舔指尖,"也可能是...算了,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洞外忽然傳來沙沙聲。雲娘耳朵一動,猛地站起。霧氣像活物般湧進洞口,在她周身盤旋。
"待在這。"她聲音變了調,帶著金屬般的震顫。
我扒著岩壁往外看。月光下,雲娘站在崖邊,雙臂張開。山霧凝聚成帶狀,繞著她旋轉。更遠處,幾個黑影在林間穿梭,發出不似人類的咕嚕聲。
她回頭瞪我一眼,琥珀色瞳孔縮成細線:"進去!"
我縮回洞裏,心髒狂跳。篝火突然暴漲,火星組成奇怪的符文。約莫半小時後,雲娘回來了,旗袍下擺沾著暗色液體。
"攝影師,"她喘著氣,"總愛拍不該拍的東西。"
我想問那是什麽液體,但她已經蜷在火堆旁,像隻疲憊的貓。月光下,她脖子有道細長傷口,滲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種銀色物質。
"你受傷了。"
"小傷。"她閉著眼,"睡吧,天亮送你下山。"
我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碰到她皮膚時,涼意順著指尖竄上來,像摸了塊寒玉。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歡喜,"她閉著眼說,"明天起離我遠點。"
"為什麽?"
"因為,"她終於睜開眼,瞳孔又恢複了人類的黑色,"再靠近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吃了你。"
我本該害怕的。可當她用冰冷的指尖劃過我喉結時,我滿腦子想的卻是這雙手解開我衣扣的樣子。
天亮後我們下山。雲娘又變回那個笨拙的"城裏姑娘",在陡坡上假裝崴腳要我扶。快到農家樂時,她突然拽住我。
"昨晚的事..."
"什麽昨晚?"我裝傻,"不是陪你寫生迷路了嗎?"
她笑了,這次像個真正的女孩子:"聰明的財迷。"
芳芳蹲在門口喂招財,看見我們時眼神像刀子。嬌嬌從廚房窗口探出頭,目光在我和雲娘之間來回掃。
"喲,"寫生"回來了?"嬌嬌的語調讓這個詞變得下流。
雲娘低頭快步回房。芳芳把貓糧盆摔得震天響:"老板,李村長找你!"
後院裏,李村長正逗旺福。老狗反常地齜著牙,毛都炸起來了。
"歡喜啊,"村長搓著手,"城裏來了個攝影協會,要住一周。說是拍什麽...生態紀錄片?"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三個穿衝鋒衣的男人站在停車場,設備箱上印著"自然探索"字樣。其中一個抬頭,鏡片反著白光,嘴角咧到不自然的程度。
"行啊,"我數著人頭算房錢,"包吃住一天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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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前廳時經過雲娘窗前。她正對鏡梳頭,鏡子裏映出的——分明是張蒼老枯槁的臉!我僵在原地,她卻突然轉頭,衝我嫣然一笑,鏡中又變回年輕貌美的模樣。
"偷看姑娘梳頭,"她聲音甜得像蜜,"要長針眼的。"
午飯時那群攝影師湊到一桌,嘰裏咕嚕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雲娘沒出來吃飯,芳芳說她頭疼。嬌嬌往我碗裏夾了塊薑汁雞,壓低聲音:
"那幫人不對勁。剛才我去送茶,看見他們包裏裝著...算了,說了你也不信。"
我扒著飯,想起洞外那些黑影。招財突然跳上桌,衝攝影師們哈氣,背弓得像座橋。
最壯的那個攝影師伸手想摸貓,招財一爪子撓過去。那人縮手的速度快得不正常,幾乎帶出殘影。
嬌嬌的筷子掉在地上:"你看見了嗎?"
我低頭喝湯:"看見什麽?"
夜幕降臨後,我拎著食盒敲雲娘的門。敲到第三下,門自己開了條縫。屋裏沒開燈,隻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格子。
"雲娘?"
梳妝台前坐著個人影。我走近了看,差點叫出聲——那是個紙紮的人偶!慘白的臉上畫著誇張的五官,身上套著雲娘的旗袍。
"驚喜嗎?"耳後傳來熱氣。
我轉身,雲娘完好無損地站在月光裏,指尖玩著縷銀絲:"替身術,老把戲了。"
食盒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後頸露出一片鱗狀紋路,隨呼吸明滅。
"那些攝影師..."
"夜叉。"她直起身,"衝我來的。"
我該逃的。可當她用冰涼的手捧住我的臉時,我卻像被蛛網黏住的飛蟲。
"歡喜,"她鼻尖蹭過我下巴,"你想看真正的雲山嗎?"
沒等我回答,她吹了口氣。銀霧從唇間湧出,瞬間充滿房間。霧氣中有光點閃爍,像夏夜的螢火蟲。地麵開始軟化,我低頭看,發現站在水麵上!
雲娘赤足輕點,漣漪蕩開,映出萬千星辰。遠處山影浮動,樹冠如巨浪起伏。有歌聲從深水中傳來,古老得像是山的記憶。
"這是..."
"山的夢。"她牽起我的手,"別鬆手,會迷路。"
我們走過水做的山徑,月光凝成露珠懸在草尖。她不時停下,指著某處說三百年前這裏有座廟,或某棵老鬆其實是她叔叔變的。
走到水潭中央時,她突然轉身環住我脖子。體溫透過衣料傳來,這次居然是暖的。
"人類,"她貼著我的唇說,"體溫升高時會變暖,真有趣。"
我低頭吻她。她嘴裏有鐵鏽味,像咬破了腮肉。分開時,她指尖劃過我胸口:
"心跳這麽快...怕我吃了你?"
"怕你不吃。"我啞著嗓子說。
她大笑,笑聲驚起一群發光的鳥。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來自農家樂方向。
雲娘表情驟變:"調虎離山!"
幻境瞬間崩塌。我發現自己站在她房間裏,窗外火光衝天。尖叫聲中,我聽見芳芳在喊:"著火了!快救火!"
雲娘已經衝到門口,又折回來狠狠推我一把:"躲好!別出來!"
她衝出房門,旗袍下擺"刺啦"裂開,露出兩條覆滿鱗片的腿。最後一瞥中,我看見她指甲暴漲,化作利刃。
我癱坐在地,摸到嘴角有血——不是我的。牆上那麵鏡子裏,我的倒影正衝我詭異地笑著,口型分明在說:
"她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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