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頭表現得太過鎮定，定是還有什麽了不得的殺招，薑武嘴上大言不慚，卻也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夜幕降臨，天邊出現一輪明月，大如磨盤，灑下一城清輝。
    高樓之上，魔頭、書生、武夫與酒，好似江湖。
    “胡老弟，你說我作惡多端，早該死了。那麽我問你，誰人不惡？天底下有善人嗎？”大魔頭裴淼笑過之後，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薑武抓耳撓腮，還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天地之有善人嗎？應該有吧，自己不就是嗎？
    很快薑武就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逗笑了，他算哪門子善人？到了地府都得下十八層地獄的貨色，與善字不沾邊。
    “有啊，他不就是嗎？”薑武指著周白，道；“這位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肯定是善人。”
    周白明顯有些心虛。
    裴淼笑道；“不，他不是善人，方才你遞出那一拳，將整座皇宮裏的人都打死了，他為何不救？見死不救，如何稱得上善人？”
    薑武張了張嘴，竟無力反駁，卻又不服氣地說道；“芸芸眾生之中，總會有那麽一些人，一輩子不做虧心事，他們難道也不善？”
    裴淼搖了搖頭，道；“自然不善，他們一輩子行善積德，或許問心無愧，但他們就沒有踩死過螻蟻？”
    薑武愣了愣，旋即大怒，喝道；“你這是鑽牛角尖，誰一輩子沒踩死過幾隻螞蟻，沒拍死過幾隻蚊子？這也算作惡？似你這般視人命如草芥，殺人無數的才是作惡。”
    裴淼絲毫不惱，笑著指了指天上，道；“在那些天人眼中，我們難道就不是螻蟻？本質上來講，人與蛇蟲鼠蟻甚至豬馬牛羊都沒有區別，所以世上不存在善與惡，強者也從來不分善惡。就似你剛才說的，你掃地時，碾死了兩隻螞蟻，你會因此自責？”
    薑武瞪大眼睛，差點被他這套歪理給說服了。
    是的，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眼中，人就是螻蟻，他們碾死了人與人碾死了螞蟻一樣，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
    所以，善與惡，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薑武，不要被他繞進去了，他這是在拖延時間。”
    周白突然大聲嗬斥，如佛家棒喝，讓薑武如夢初醒。
    薑武噌地起身，指著那魔頭怒道；“裴老兒，老子不是來聽你講道理的，識相的趕緊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裴老魔仍是不驕不躁，笑道；“你沒有急著動手，說明你此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殺我，而是想獲得更多有關於神使的信息。既如此，何不坐下來好好談談，沒準我不小心就吐露了些什麽呢？”
    薑武再次發愣，這老頭還真是不簡單，什麽都猜到了。
    “行，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告訴我有關於神使的一切，我便大發慈悲，饒了你這條老命。”薑武再次坐下。
    薑武心裏清楚，這或許是裴老魔的權宜之計，但薑武不在乎。神使遠在玄元大陸，不可能及時趕回來救援，裴老魔再怎麽拖延，也不會改變結局。
    既如此，那還不如耐下性子聽聽，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裴老魔對薑武的舉動絲毫不感到意外，仍是淡然笑著，隻是他長相猥瑣，即便笑得很有高人風範，也給人一種極其猥瑣的感覺。
    “笑你娘的笑，有屁就放。”薑武眼看不過，忍不住破口大罵。
    裴老魔還是不生氣，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有關於神使的一切，就是不知道你聽過之後，還有沒有挑戰神使的勇氣。”
    “開玩笑，我薑武可不是被嚇大的。”薑武不屑道。
    裴老魔點了點頭，竟真不隱瞞，繼續道：“神為何稱之為神，而是因為他們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這次降臨人間的神使乃是三眼神族，這個強大的族群外貌與人相似，卻天生擁有三隻眼睛，第三隻眼睛一旦睜開，便能追本溯源，洞悉一切過往。”
    他盯住薑武，笑容變得玩味，接著道：“也就是說，神使隻要看你一眼，便能洞悉你所有的底牌。此外，神使的境界修為，早已淩駕在化神之上。薑武，麵對這樣的神，你如何能取勝？”
    薑武聽完隻感覺脊背發涼，一眼便能洞悉一切？這架還怎麽打？
    就比如，你與一個比你體格健壯，比你力量強大的人決鬥，優勢是你在背後藏了一把刀，隻要出其不意，便能一刀結果了對方，結果這個人從看到你第一眼開始便知道你身後藏了一把刀，他還會讓你得逞？
    不可能，你隻會死得很慘，毫無取勝的可能。
    可以想象，一旦薑武與神使碰麵，所有的秘密都會暴露。
    大禹洲諸派擺下的天羅地網，什麽誅仙劍陣，全都會變成笑話。甚至，薑武藏在東玄洲古墟之中的家人，以及正在閉關的大師兄，都會被神使感知到，到時候必會被殃及。
    薑武憂心忡忡，周白也麵色凝重，都完全沒想到，神使居然還有這種可怕的神通。
    裴老魔盯著二人的一舉一動，很是樂意看到二人現在的表情，他繼續煽風點火道：“二位，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妨告訴你們，神使早在我們這些追隨者身上種下了一縷神識，這裏發生的一切，他都能感知到，薑武，你已經無處遁形了。”
    裴老魔的笑容變得陰森恐怖，仿若一頭惡鬼，月光下格外滲人。
    薑武的驚慌失措僅有一瞬，很快他便冷靜下來。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薑武很好奇，作為敵人，亦或是神使的走狗，不是更應該隱瞞這些秘密才有益於神使嗎？
    裴老魔沒來由地輕歎一聲，有些悵然地說道：“說到底，我還是個人，當然更樂意看到人能淩駕於神之上。之所以跟你說這些，無非是想為人族保留一點希望，以後的將來，若是有人能打破這牢籠，帶領人族問鼎上界，將眾神踩在腳下，那該多好？隻可惜，我這老頭子看不到咯。"
    薑武心中五味雜陳，這還是那個無惡不作的魔頭？他對人間對人族還有這種期望？
    世事世人，真是難以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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