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薑武重新戴上那張鬼臉麵具，便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時常沉默，不苟言笑，偶爾沒心沒肺。
    二人繼續趕路。
    跟在薑武身後，慕璃總是會很失落，有時候甚至會想，若是能在那個村落中多留幾日就好了。
    “那樣的你明明很好，為什麽總是裝作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她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山間大風將薑武的黑色長袍吹得獵獵作響，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眼神又變得戲謔，笑道；“怎麽？你喜歡那樣的我？”
    “我才不會喜歡你。”
    慕璃轉過臉，不與他對視，但不知為何，心中對這個問題不再那麽抵觸了。
    “嘖嘖，那你的眼光可真差，以後就算嫁人了，多半也會嫁個缺心眼。”薑武轉身，繼續趕路。
    這句話似有什麽暗示，慕璃驀然眼神明亮，追問道；“你會放了我的，對嗎？”
    “異想天開，三眼神族與我人族是世仇，就算哪天你的族人願意拿人族下界與我換你，我也會先扒光你的衣服，玷汙你的清白，然後再把你的臉劃成大花貓，再還給他們。”
    薑武風淡雲輕地描述著。
    慕璃卻一點都不信，淡然道；“我知道你不會這麽做。”
    “喲！才相處不到一個月，便這麽了解我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就想錯了，我這個人壞得很，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那種，對你們三眼神族更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我不信。”慕璃語氣堅決，好似早已篤定，薑武不會那麽做，她笑道；“你的本質裏是善良的，更願意看到所有異族和睦相處。”
    她忽然情緒低落，有些哀傷，繼續道；“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人族下界關乎著我族的未來，我的族人一定不會拿它來交換我。”
    薑武猛然停步，豁然回頭，神情變得極為猙獰，聲音低沉道；“所以，下界人族就該死嗎？為了你三眼神族的未來，上界每隔三百年下界每隔三萬年，你們便會派出神使，無情地收割人族的生命？你可知你們收割一次，下界會死多少人嗎？”
    此刻的薑武，仿若一頭猙獰的凶獸，情緒變得無比激動，步步緊逼著慕璃，眼中又一次泛起了殺意。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薑武，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腳步亦忍不住連連後退，害怕極了。
    “你見過屍山血海嗎？你見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生命嗎？你見過無數人為了拯救人族命運，前赴後繼地去送死嗎？你沒見過，甚至在你眼裏，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
    “可是我見過，我親眼目睹無數族人慘死，他們在痛哭中絕望，他們呼喊求饒，可是你們這些所謂的神族，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仍是無情地收割了他們的生命。所以在登臨上界開始，我便告訴自己，哪怕是這條命不要，我也要讓你們神族付出代價。”
    薑武的步步緊逼，讓慕璃退無可退。
    她背倚著一棵大樹，滿眼淚水，哭著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族人在下界造就了那麽多的殺孽，我不知道你背負了這麽多……”
    “沒關係，血債會讓血償。”
    薑武不再搭理她，轉身繼續前行。
    天地很遙遠，但路在腳下。
    鼓歌族人一輩子都走不出的大荒，在薑武腳下也不過是數日的路程，而似鼓歌族這樣困守一地的族群，在上界還有無數個。
    這一天，薑武途經一條大瀆。
    大瀆寬有數百裏，水流湍急，深不可測，並且玄氣極為濃鬱，若有水族在此修煉，定會事半功倍，成就極高。
    在到這條大瀆之前，薑武曾遇到一支遠行的異族隊伍，其中有個老人告誡薑武，說是那條大瀆之中有一頭異常凶悍的純血蛟龍，會經常吞噬過路的旅人，要他務必小心。
    在老人的告誡後，慕璃以為薑武會繞行，畢竟這一路他都繞開了諸多強族領地，避免遇到麻煩。
    沒想到這一次薑武在聽說大瀆之中藏有純血蛟龍之後，便目標明確地徑直而來，還順路做了一支魚竿。
    大瀆之畔，薑武找到一塊破舊石碑，上麵被荒草覆蓋，不知塵封了多少歲月。
    撥開荒草，石碑上的字跡清晰可見。
    薑武蹲在地上，仔細觀察，最後咧嘴一笑，喃喃道；“斬龍溝？千年之前竟有真龍隕落於此？那條純血蛟龍莫非和隕落的真龍有關係？”
    石碑殘缺，有些內容已經不可見，更無法知曉千年之前真龍又是如何隕落的。
    見薑武對這些事情很有興趣，慕璃輕聲介紹道；“古早之前，真龍曾是上界最強大的種族，它們的來曆極為神秘，有人說它們來自宇宙深處的化龍池，也有人說它們來自虛無縹緲的仙域。它們曾在上界攪動風雲，令七域萬族都惶惶不安，最終諸多神靈聯合起來，發動了一場屠龍之戰，想必這裏就是最後一條真龍的隕落之地了。”
    薑武斜眼瞥著她，沒好氣道；“幹嘛？想討好我啊，別以為你討好我我就會網開一麵，惹惱了我，我照樣扒光你的衣服。”
    噗嗤！
    她莞爾一笑，並未當真，說道；“假如能平息你的怒火，你想扒就扒吧，我不會反抗的。”
    薑武瞬間愣住，沒理由地老臉一紅，趕忙跑到一邊，掏出釣竿開始釣魚，過程中嘀咕了一句；“不反抗有什麽意思？”
    他喜歡反抗的，越激烈越好，最好還會尖叫……
    夜幕再一次降臨，湍急的河水旁，薑武手持釣竿猶如老僧入定，事實上那魚鉤上魚餌都沒有。
    慕璃沒有打擾，自覺地拾起柴火，在距離薑武不遠的地方升起一堆篝火，然後坐在篝火旁，一手托著香腮，一邊看他釣魚。
    夜色中，火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兩人的發絲也被吹得東倒西歪，卻是沉靜如水。
    她忽然覺得，做他的俘虜也沒什麽不好。
    澎…
    大瀆水流突然變得洶湧，距離薑武不遠的水麵上，驟然驚現一個巨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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