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
    “七夜，能聽到我說話嗎......”
    林七夜的意識沉浸在一片黑暗中，這裏溫暖、舒適，他像是被縮小成一粒漂浮的塵埃，在當中自由自在地浮沉。
    但那隱約的聲音不斷在黑暗中回蕩，他的意識稍稍回籠，微微睜開雙眼——
    他的身體毫不費力地懸浮著，周圍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這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有些遲鈍地想，記憶似乎有些模糊，讓他一時想不起前因後果。
    “七夜、七夜......”輕微的呼喚聲再次響起，那聲音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聽的並不清晰。
    林七夜的意識緩緩回籠，他記得他前不久隱約間好像看到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好像說了什麽.......他努力回憶著，記憶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你每次來都沒好事......病院也好，肉身也好，反正都隻是外物......現在這樣的成果功虧一簣難免有些可惜......我隻破例這一次......”
    ——破例什麽？
    後麵的記憶愈發模糊，他好像看到了一片廢墟，無數的神光在天空中閃爍，還有雲層中那張猙獰巨大的人臉......隻是這一切畫麵雖然真實，卻總像是隔著一層屏幕看見的，並非他親身經曆。
    “看來真如談尊說的那樣，沉淪在了‘心關’之中。即便是用鴻蒙靈胎做了肉身，靈魂恢複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一聲遙遠的歎息傳來。
    林七夜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心關？是在說他嗎？在國運海島訓練的時候，李鏗鏘曾經說過，心關是一種心境，隻有在極度的喜、悲或者怒時才能產生的頓悟，他為什麽會陷入心關，他又沒有經曆這些......不，不對。
    林七夜感覺自己的心髒突然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將身體蜷縮起來，試圖壓製胸口莫名的巨痛以及那陣突如其來的心慌。
    但這顯然是徒勞的。
    那陣毫不收斂的疼痛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頻繁，將他的意識從令人沉迷的朦朧中拽出，腦海中的記憶在飛快地拚接，越來越連貫，越來越清晰......安卿魚遠去的背影，身材高大的黑人法老，和他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的小男孩，漫天神明包圍的靈淵，耶蘭德扭曲的麵孔，還有......
    他的意識被拉扯進黑暗，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時，站在身前的那個人。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轉過來看向他，目光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溫柔，還有一點奇異的興奮。
    “七夜，你怎麽......？”她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自己抬起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後將她一把推進了身後突然扭曲的空間裂縫中......從當中，他依稀看到了熟悉病院大樓。
    ——她被混沌關進了病院！！！
    林七夜猛地睜開雙眼！
    “七夜！七夜你醒了？感覺怎麽樣？”身旁立即有人詢問道。
    林七夜沒有回答，他像一個窒息到瀕死才放得了喘息機會的溺水者，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汗水止不住地從額角往下流。
    “七夜，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林七夜沒有反抗，他雙眼凝視著虛空，口中在喃喃念叨著什麽，不過音量太輕，聽的不太清晰。
    “李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葉梵眉頭緊皺，求助地看向對麵。
    李醫生示意他先別說話，同時示意身後的助理遞來測試儀器，小心地觀察著林七夜的反應。
    片刻後，林七夜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他看著虛空，眨了眨眼睛。
    “林七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李醫生問道。
    ——七夜，你怎麽了？
    那日的場景仿佛在眼前重現，她毫無防備地轉過身，信任地看向自己。
    但恰恰是因為這份信任，讓她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啪嗒。”
    一滴晶瑩的淚花落在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上，暈開一團濕意。
    “李醫生，他......”身後的助手驚訝地看著林七夜，在李醫生瞥過來的目光中噤聲。
    他在哭。
    一旁的葉梵也總算從他顫抖的嘴型中讀出了那個名字：
    “婉茹。”
    ......
    “出來吧。”
    沈青竹將身後的六隻灰色羽翼收攏，微微側頭對著身後的虛空說道。
    戰後，他與葉梵等人說了句要養傷便自行離開了天庭，穿過迷霧一路飛到這片無人的海島上。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道劍光自天際劃落，精準地落在了他身後不遠處。
    劍光褪去，一身黑衣的周平顯出身形。他身後背著劍匣，盯著沈青竹沉默不語。
    “你一路從天庭跟來，找我有什麽事？”沈青竹回頭淡淡問道。
    周平與他對上視線，原本不願與人有眼神交流的他竟然堅持住沒有目光，“你有她的消息。”
    沈青竹嗤笑一聲，拉長語調回答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況且”他歪著頭打量著周平，目光挑釁，“你有什麽資格來問我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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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對麵是個性情易怒的人，恐怕此刻早就被挑起怒火了。但好在周平雖然不善言辭，卻有一顆琉璃赤子心，這通常讓他極善察覺旁人的情緒。
    ——他在憤怒、焦急，但兩者大過恐懼。
    周平腦海中思緒萬千，但想到口袋中堅硬的物體，他又冷靜下來。他將手伸進去，掏出那個剔透的血色棱錐晶體，在沈青竹有些愣神的目光中緩緩道：“她說過，如果她出事，讓我來找你。”
    這句話乍一聽有些歧義，但沈青竹聯想到某物，收斂了眸中的神色，“你跟我來。”
    二人朝著海島深處走去。這座海島從天空中看下來隻有指甲蓋那麽大小，周圍整片海域都呈現一種近乎如墨汁般的藍黑，讓人一望便覺得其下必定幽深無比。
    而身處海島中，被那些茂密的叢林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連大小與方位都變得模糊起來。
    直到走了許久，兩人才來到一方洞穴前。
    沈青竹看了周平，而後一腳踏入了那洞穴內。周平低頭看著自己發光的掌心，也跟了進去。
    洞內出乎意料的幹淨。沒有雜草、汙泥，裏麵的石頭也都光滑平整，仿佛是被某種巨大、尖銳的器具修繕過。
    但周平此時的注意力已全然不在這些細節上了，他目光怔怔地看著洞中央的一塊柔軟的方布上，盤踞著一條金燦燦的小蛇。它似乎是聽到了動靜，睜開了一雙如紅寶石般的雙眼，朝著這邊望來。
    ......
    諸神精神病醫院
    “吱——！！！”
    一陣尖銳刺耳的叫聲響起！
    唐婉茹對上混沌震驚的目光，還對祂笑了笑。混沌看不見此時她的手正在幹什麽，但是光聽聲音，也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而棺材內，灰色與猩紅早已亂做了一團。不，或者說是比以往更亂一些。
    澎湃的吞噬之力化為黑霧，一點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這片宇宙。最初隻是一小部分，但逐漸地，隨著星辰被不斷地吞噬，那些能量如同源源不絕的養分讓黑霧不斷地壯大，越來越快地侵蝕著周圍的星辰。
    它們不嫌棄那些毫無生機的灰色星雲，也不排斥覆蓋在星辰表麵覆的猩紅觸手，仿佛在它們眼中，兩者別無二致。
    無論是死物還是活物，冷靜亦或是癲狂，在它們，不，或者說是她的眼中，都是能量，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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