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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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歸客服侍花承露吃完東西後,便親自將餐盤和空碗端了下去,他找到中午幫忙煎藥的那名夥計,請他再次煎了一碗藥。
木歸客端著藥碗回到房裏,服侍花承露喝下湯藥後,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他獨自安靜休息。
此時,太陽已經落下西山,夜色如漆,渲染蒼穹,夜晚就此拉下了帷幕。
木歸客站在客棧後麵的院子裏,仰起頭,望著天上繁星點點,明月皎潔,夜晚寒風陣陣,吹在人身上,隻感到涼意十足。
木歸客忽然意識到,秋天終於過去了,冬天即將降臨。
他找了個安靜無人的角落,盤膝坐下,吐納練功。
行了一個時辰的功後,木歸客精神大振,體內靈力充沛,隨後,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接著練了幾趟拳腳。
練完拳腳後,他又尋了一根樹枝,練起家傳劍術。
銀白色的光輝灑在院子裏,就見少年的身影在夜幕下飄然而動,瀟灑俊逸,宛若遊龍。
他前後總共練了兩個多時辰的功,行功完畢後,少年收招立定,抬眼看了看天色。
此刻已經接近午夜,四周靜謐無聲,唯有涼風習習。
他穿的衣服比較單薄,初冬夜晚的寒風凜冽,順著衣領、衣袖的縫隙灌了進去,少年身上大汗淋漓,經這寒風一吹,涼意刺骨,不禁打了個寒噤。
“看來今年的冬天會很冷,很難熬。”
木歸客輕輕歎了口氣,裹了裹衣服,轉身回到客棧大堂。此時店門半掩著,夥計正趴在櫃台上呼呼大睡,身上披了件厚衣服。
木歸客悄無聲息地上了二樓,輕輕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少年側耳聽了聽,就聽到花承露均勻平穩的呼吸聲,看來他睡得正熟。
他輕輕關上房門,在房間的角落盤膝坐下,閉目休息。
轉眼到了翌日清晨,一縷微光通過窗欞紙透進來,正好照在木歸客稚嫩的臉上。
少年緩緩睜開雙目,轉頭往床上看去,見花承露仍在沉睡,昨天吃了兩碗藥,又睡了一天一夜,花承露的氣色比起昨日明顯好了許多。
木歸客心裏踏實了不少:“若是他病情大好了的話,下午就帶他回花家寨吧。”
少年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來到樓下,找到一名夥計,囑咐他煎藥,並要求中午時煲個雞湯,在打賞了一些錢後,夥計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閑話少敘,木歸客服侍花承露喝過藥後,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花承露淡淡地一笑,回答道:“燒已經退下去了,我現在精神也蠻好的,勞你費心了。”
木歸客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既然如此,下午咱們就回山寨吧。”
聽了這話,花承露沉默了,他緩緩垂下腦袋,目光黯然,看上去有些失落。
木歸客瞧他模樣,疑惑地問道:“不想回去嗎?”
花承露搖了搖頭,苦澀一笑:“不想回也不行,那裏畢竟是我出生的地方,終究是要回去的。下午回去就下午回去吧。”
木歸客聽他語氣中透著悲涼,以為他是病體初愈,心情低落,也沒有多想,隻是點點頭,說道:“那好,待會夥計會把早飯端上來,吃過早飯後,你再休息會兒吧。”
花承露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
時間來到中午,夥計端上來一個陶釜和幾副碗筷,他笑嗬嗬地說道:“客官,您要的雞湯做好啦,請您慢用。”
木歸客道了聲謝,送走夥計後,他拿起一隻碗,從陶釜裏盛了滿滿一碗雞湯,又撕了兩條雞腿放進去,他將湯碗端到床前,對花承露微微一笑,道:“這雞湯好香,我剛剛嚐了一口,味道挺不錯的,你也快嚐嚐。”
花承露聞到濃鬱的雞湯香味兒,不禁咽了咽口水,昏暗的眸子恢複了些神采,他從木歸客手裏接過碗,端到嘴邊,輕輕呡了一小口,鮮香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整個味蕾都得到了滿足。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肉湯了,他清楚地記得,上次喝肉湯還是娘在世的時候。那時,他們娘倆住在一個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破茅屋裏。
屋子不大,沒什麽像樣的家具,隻有一張小床和一套破舊的桌椅,真正是家徒四壁,寒酸無比,屬於那種賊來了,都得留下一袋米才走。
母親去世的前一個月,那時花承露才七歲,他記得母親當時已經病重,隻能整日躺在床上。
那一日,屋裏闖進來兩個不速之客,是兩隻又肥又大的田鼠。它們賊頭賊腦地在屋裏亂竄,最後竟想爬上母親的床。
花承露見了,以為它們要傷害媽媽,他提了個棍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瞅準時機,將兩隻田鼠全給敲死了。
母親聽到動靜,醒了過來,見床頭躺著兩隻田鼠,又看到舉著棍子的兒子,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切。
她托著病重的身體坐起身來,目光溫柔地凝望著兒子,雖然臉色蒼白虛弱,但眼裏笑意卻很濃。
“露兒,你是在保護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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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承露睜著一雙大眼睛,訥訥地點了點頭,指著兩隻大田鼠道:“我以為它們要傷害媽媽,所以就把它們打死了。”
母親微微點頭,滿臉慈愛,她披上一件破舊的衣服,艱難地下了床,將兩隻田鼠拎起來,笑容無力地跟兒子道:“露兒,咱們今天吃肉湯,好不好?”
花承露聽後,很是開心,圍著媽媽歡呼雀躍。
“哦,喝肉湯嘍!”
母親看著兒子,滿眼笑意。她強撐著精神,將田鼠打理幹淨,用屋裏僅有的一個破陶罐,煲了一鍋田鼠湯。
那一天,娘倆兒圍在小桌前,一起享用這鍋湯。
母親雖然病重,很需要補養身體,可她還是把肉全留給了兒子,等他吃飽喝足之後,才去喝剩下的湯水。
這一餐,母子倆都吃得很滿足。尤其是花承露,幾乎吃了整整兩隻田鼠,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肉吃得這麽滿足。
然而,那一餐之後,母親的身體卻愈來愈差,隻能終日躺在床上,再也下不了床了,也吃不下去任何東西,她的臉容日漸消瘦,憔悴不堪。
花承露看著母親每況日下的身體,心急如焚,悲傷到了極點。
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很懂事了,他也曾鼓起勇氣,向寨裏的人求藥,可那些人卻鐵石心腸,沒人理會他、同情他。非但如此,還有人落井下石——是那幾個惡女人!
她們是父親剛娶進門的小妾。
她們見不得花承露的孝順之舉,認為他是惺惺作態,竟阻止寨子裏為花承露供給柴米,心腸何其歹毒。
這個世上存在一種純粹的惡人。他們並非是因為後天成長的環境和教育才變惡的,而是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他們是惡人。
所謂“人性本惡”便是如此。
為什麽會有“人性本惡”和“人性本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呢?又或者說,這兩種說法究竟哪一個才是對的呢?
其實,這兩個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人的善惡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但同時,它們也都可以通過後天的環境和教育而發生轉變。隻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的性子要想徹底改變,那可是難如登天的。
寧可冒犯君子,切勿觸怒小人。
惡人是見不得別人好的,他們甚至會在背地裏詛咒你和你的家人,見到你越困難他們就會越開心。
當他們見你處於困境時,不但不會伸出援手,反而會幸災樂禍,甚至落井下石,見你死了才心甘。
這就是惡人,人性中最純粹的惡。
在花承露眼裏,母親的死跟那幾個惡婆娘脫不了幹係。在母親去世後,她們變本加厲,甚至還會欺負辱罵自己,嘲笑自己是個沒媽的孩子。
花承露一直忍氣吞聲,不跟他們一般計較,因為母親臨終之前曾再三叮囑他:“露兒,娘不能再陪你了,以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人欺負你、辱罵你,你要忍,你要活著,隻有活著才有未來。為了娘,你一定要活下去,娘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時至今日,花承露仍對那一餐記憶猶新,可這也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他常常責怪自己當時不懂事,如果能把肉都留給母親吃,或許她的身體會有所好轉,也就不會這麽早離開自己了。但他更恨的,還是那些惡人,以及老天爺不公平的待遇。
為何惡人能夠逍遙快活,而像母親這樣的好人卻不得善終呢?
花承露看著碗裏的雞湯,腦海裏全是娘親的音容笑貌,不覺濕了眼眶。
他索性不再用勺子,直接將碗舉到唇前,咕嘟嘟喝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一滴滴流進了碗裏。
雞湯變得越來越鹹,可花承露的心卻越來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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