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起一小堆篝火，既為了取暖，也為了燒點熱水。
    夜裏，林紅發起了高燒，開始說明話，時而喊著戰友的名字，時而痛罵鬼子。
    小雨不停用浸濕的布條，給她擦拭額頭降溫，急得直掉眼淚。
    劉鐵柱守在一旁，心情沉重。
    他看著這個一直並肩作戰、性格剛強的戰友如今奄奄一息。
    再想到犧牲的老黑、老鍾、秘書還有那麽多連名字都來不及記下的同誌，胸口就像壓著塊大石頭。
    後半夜，林紅的體溫似乎降下去一點，呼吸也稍微平穩了些。
    劉鐵柱這才稍微合眼休息。
    但他不敢睡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驚醒。
    天蒙蒙亮時，老孫帶著人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的興奮：“劉爺，找到個好地方，往東五裏左右，有個廢棄的炭窯，很深，口子被藤蔓遮著，非常隱蔽。”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劉鐵柱立即下令轉移。
    傷員們互相攙扶著，在晨曦的薄霧中艱難地向新的藏身點移動。
    廢棄炭窯果然隱蔽，入口處藤蔓纏繞，裏麵空間雖然不大，但足以容納他們這十幾個人，而且空氣流通，還算幹燥。
    這讓他們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
    安頓下來後，生存成了首要問題。
    糧食快吃完了，彈藥也需要補充，藥品更是遙不可及。
    “我去搞點吃的。”大康主動請纓，“打獵下套子，我在行。”
    “小心點，別走遠，避開鬼子腳印。”劉鐵柱叮囑。
    大康帶著一個傷勢較輕的隊員出去了。
    老孫則帶著另一個人去更遠的地方探路，並嚐試尋找一些認識的草藥。
    炭窯裏，劉鐵柱靠坐在土壁上，看著昏迷的林紅和小雨忙碌的身影，思緒卻飛到了更遠的地方。
    宮本吃了這麽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一定會加緊搜捕，同時，那個惡毒的櫻花計劃，最終階段也不會停止。
    月圓之夜…
    他默默計算著日子，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秘書臨死前的話，在他腦中回響。
    “關於日軍更大規模的毒氣計劃，目標不止晉西北”。
    黃河…
    如果僅僅是炸壩放水，雖然會造成巨大災難，但似乎還談不上更大規模。
    難道毒氣和洪水有什麽關聯？
    一個模糊而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漸漸成形，讓他不寒而栗。
    傍晚，大康他們帶回了兩隻野兔，和一些酸澀的野果，勉強夠大家果腹。
    老孫也采回來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藥，搗碎了給劉鐵柱和林紅換上。
    夜裏，劉鐵柱的高燒也發了起來。
    傷口感染引起的灼熱感席卷全身，意識開始模糊。
    他仿佛又回到了炮火連天的戰場，看到了那些犧牲的戰友們在向他招手。
    “柱子…哥…”一聲微弱的呼喚，將他從混沌中拉回現實。
    是林紅，她竟然短暫地清醒了過來，眼神雖然渙散，但帶著關切。
    “你…你也發燒了…”林紅艱難地想抬起手。
    劉鐵柱握住她冰涼的手，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挺得住，你好點沒？”
    林紅微微搖頭，氣若遊絲：“別管我…任務…任務要緊…毒氣…工廠…”
    話沒說完，她又昏睡過去。
    劉鐵柱握緊她的手，心中的信念更加堅定。
    是的，任務要緊。
    絕不能倒在這裏，必須找到毒氣工廠，阻止宮本。
    第二天，他的燒退了一些，但身體依舊虛弱。
    他讓老孫和大康仔細回憶，是否還知道任何關於日軍運輸車隊常走的路線，或者山區裏有什麽地方是尋常人根本不會靠近的。
    “要說最邪乎，沒人敢去的…”
    老孫沉吟著，“除了上次那個魔鬼穀，就得算…老狼溝了。”
    “老狼溝？”劉鐵柱精神一振。
    “對，那地方溝深林密，聽說還有狼群，以前也有過土匪窩，但早就荒廢了，不過…”
    老孫壓低聲音，“前陣子有采藥的說，好像看見溝裏有冒黃煙，還聞到過怪味，以為是瘴氣，沒敢靠近。”
    黃煙？怪味？劉鐵柱的心猛地一跳。
    這描述和魔鬼穀的化工廠何其相似。
    “具體位置還記得嗎？”
    “大概方位知道，但沒詳細走過，那地方太偏太危險。”
    就在這時，負責在外麵警戒的隊員，突然壓低聲音發出警報：“有人朝這邊來了！”
    所有人瞬間緊張起來，抓起武器，屏住呼吸。
    炭窯裏死一般寂靜，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人數不多。
    但在這寂靜的山林裏，格外清晰。
    會是日軍的搜山隊嗎？
    還是…自己人？
    腳步聲在炭窯外，不遠處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猶豫或觀察。
    窯洞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劉鐵柱緩緩握緊了手中的駁殼槍，示意眾人保持絕對安靜，準備隨時拚命。
    突然，外麵傳來幾聲布穀鳥的叫聲。
    兩短一長，重複了兩次。
    是自己人約定的聯絡信號！
    老孫臉上露出驚喜，連忙回應了三聲蛙鳴。
    外麵的人顯然鬆了口氣，腳步聲再次響起，徑直朝著窯口走來。
    “是老趙，勞工頭老趙！”
    老孫看清來人，趕緊撥開藤蔓。
    隻見老趙帶著一個年輕後生，兩人都是樵夫打扮，背著柴捆，臉上帶著緊張和疲憊。
    一鑽進窯洞，老趙就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可…可找到你們了！”
    “老趙，你怎麽找到這兒的？城裏情況怎麽樣？”
    劉鐵柱急忙問道，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老趙緩過氣來，心有餘悸地說：“城裏戒嚴得厲害，鬼子像瘋了一樣到處抓人，刑場那邊死了好多人…我是聽說了點消息，又猜你們可能往這片山來了，碰碰運氣。”
    “劉爺，林隊長她…”
    “還活著。”劉鐵柱沉聲道，“你說有消息？”
    老趙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是關於那個壩的…其實，鬼子不止修了鬼跳峽那一處。”
    “什麽！”劉鐵柱和眾人都是一驚。
    “我也是偷聽兩個鬼子工兵喝酒吹牛才知道的。”
    老趙繼續說，“鬼跳峽那個是明的，吸引注意力的，他們暗地裏還在老狼溝裏頭，借著原來的河道和山洞，改了一個更隱蔽的，說是…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老狼溝！
    竟然又是老狼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