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她不是來看工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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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記工員半年多了,自從我當上記工員,我就堅持日清月結,一賬一表,天天清清楚楚,從不含糊。一賬,就是記工。每天我到隊裏去,兜裏都揣著記工本。
那時候,生產隊裏天天勞動,沒有一天沒有活的,幹活,都是打頭的或者隊長派工。派工,有的一天兩次,有的早上,中午,晚上三次派工。派工幹活,幹活,一天都有幾十人參加,少時二三十人,多時四五十人。這麽多人,每天幹的工種也很多,就上下午幹的活都有變動,比如昨天吧,打頭的和隊長,早上派工,有一個人在修車,給馬車粘補車帶;有兩個人清理豬圈,有三個人鍘草,有五個人去摘香瓜子的,剩下的大幫人都拿秋壟去,趕車的老板子都趕著犁杖蹚秋菜去。等著下午了,公社來信了,公社防汛指揮部,根據縣防汛指揮部的要求,緊急調人,叫往鬆花江大壩上派工,叫往西北屯大壩派三個人,往山河屯大壩派五個人。那隊裏又緊急把很多活停下來,往公社派工。但不管打頭的,還是隊長什麽時候派工,我給大家記工,我都得跟上,把大家幹的活記在記工分本上。跟上還不算,要叫本人知道,大家知道,那在第二天我就得給上牆。
上牆,那時有大工分表,大工分表,一個月兩份,上半個月一份,下半個月一份;上半個月是1到15號,下半個月是16到31號。橫著是日期,豎著是名冊,一張表能登記50人,那時我們的生產隊,去隊裏幹活的人多呀,每半個月都得用兩張工分表。為了讓社員們都能看到,又保持整潔,我叫隊裏木匠給做了一個對開的大玻璃格子,並把大玻璃格子,鑲嵌在馬號隊部的牆上。這樣我每天都給大家頭一天出的工幹的活,登記上,大家也能在早上,中午,或者晚上,去隊裏幹活,有閑暇時間就能看看自己出的工,記上沒有。有沒有落下的了?一旦落下了,好及時找我啊。
那時,我當記工員,我是喜歡大家看工分,找工分的。或者看不懂,谘詢的。
這一天中午,我又早早地來到隊部了,我到了隊部就趕快拿凳子,登著凳子上去用鈅匙打開鎖,再把工分表的玻璃格子門打開,開始給大家填工填工分了。填工,把昨天幹的活,幹的啥活給填上,自上而下,以此填寫,填寫,內容,包括工種,工時,比如張琳,工種,給隊裏鍘喂馬草,填就寫鍘草,工時一天,就填個1,如果的半天,就填0.5。
我正在填工呢,一會,幹活的人陸陸續續都來了。來,我也是專心的給大家填工。我在上麵填工,社員們來了,一般都是站在我身後看,看,有的看看,自己表格裏填了沒有,一看填了,就上一邊休息去了,可也有的,給爹看工,給媽看工,給別人看工的。看工,那個時代,多半沒上過學,看也看不明白,有的 連自己的名字在哪個表格裏寫著都找不到。找不到,就得問呀。老火車頭老李大爺來了,在我身後看看問上了,家軍啊,我在這工分表上在哪旮遝呢,你給我看看,我他媽拉個巴子的,就是瞪眼瞎呀,我看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你就給我看看,我缺不缺工。
“啊,好,李大爺要開工,來,我看李大爺在哪呢?”我說著,就順著工分表,從上而下,找李大爺,李大爺叫李鬆林。“呀,李大爺在這呢。”我找到李大爺,又橫著看,這一天是8月13號,我從1號看到13號。一看不缺。我喊道大,李大爺不缺,李大爺一天都沒歇著。
“那,進軍,我怎麽看著,在你手捋著那有空格呀?”
“啊,空格?李大爺,那天都是空格,那天是下雨天。”
“哦,我說呢,怎麽有空格呢?我記得我沒舍得歇工啊,空格是下雨了?”
“對,李大爺,空格是那天下大雨了。”
“哦,老天爺下雨了,下雨了,大家都沒幹活,隊裏就不能給工了。”
“家軍,你給你老火車頭你李大爺看完工了,你順便也給我看看,我的工在哪寫著呢,看看缺不缺?”
“哦,老徐老叔要開工,我給看一下啊。呀,老徐叔,雅號小火車。”我說著就順著工分表查看。我查到老徐叔了,我看完了。我笑著說,呀,老徐叔的小火車看到這了。老徐叔,這半個月,現在是13號了,你已經有9個工了。
“啊,怎麽的,家軍?今天都是13號了,我才9個工嗎?不對吧,家軍,我沒咋耽擱工啊,我也是像老火車頭一樣,去了那天下雨天,沒有工,我也得12個工了?家軍,我麻煩你,你再給我看看。”老徐叔懷疑他的工不對,我趕快拿出記工本,對著這工分表給他看一下,我一看明白了。我就給解釋了,我說老徐叔,你的工沒錯呀,你聽我給你說呀,今天是8月13號,今天這一天,現在是中午,咱們今天才幹半天活,今天下午還得幹活,今天幹活的工,得明天才能往這個工分表上填呢。今天就不能算了,這就剩下12 天了,十二天,再去掉1天下雨天,這還剩下多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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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11天啊。”
“剩下11天對,是吧,老徐叔?那我剛才給你看了一下記工本,你在2號3號還請假上富錦辦事去了呢?你還是坐咱隊車隊長馬車去的呢,那這兩天你就沒工了,這不就剩9天了嗎?”
“哎呀,對了對了,這兩天我怎麽給忘了呢?”
“哎,這就對了。”
“哎,老馬小子,你給我的工看看。”
“還有我的。”
“啊,也有我們倆的。”我身後的幾個姑娘喊道。我聽到他們幾個人喊,我回頭看看,我笑笑。我說道,呀,小慶子,大琴子,還有三姑娘,呀,幾個美女啊,年紀輕輕的,眼睛都很好,自己看唄?
“我自己看,我不是沒上過學嗎?沒進過學校門嗎?”
“就是啊。我們要是上學了,誰還問你啊?”
“啊,啊,啊,沒上過學呀?可惜了,哦,是這兒,怎麽回事啊?我記得,你去年,去學校了,你從學校前門進去的,你從後門就出去了。”
“滾犢子,磕磣誰呢,我要真進過學校門,我就識字了,我還用你給我看工了,那我自己早就看了。”
“就是啊。”
“啊,是這麽回事啊,不識字啊?有目,不好使啊?那我看看你們幾位嘞,啊,1、2、3、4,四位美女看工啊。”
“慶子姐,他埋汰你呢,這馬家軍,去年他剛畢業,冬天在場院打場,晚上他趕滾子,有黃鼠狼跑過來,給馬趕毛了,等著早上往家走的時候,那老張說他啥也不是,那老徐叔說,家軍,有文化,咱們正好從後麵過來,老徐大叔說,小慶子,你給小馬當對象行,你說,有文化當飯吃啊,我給他,他都得餓死我。”
“啊,我說呢?瞅你,馬家軍,一個男子大丈夫,還跟我們小女子一般見識。”
“哎,別別別,我給你們看工分啊,幾個姐姐還是妹子啊,可別歪我呀。你們能選我當記工員,這是對我最大的信任,我給你們看工分,是我應盡的工作。我剛才是給你們開個玩笑。沙家浜裏胡傳魁講話了,何必當真呢?”我說著就把她們要看的工,一一看完,對她們有異議的,不明白的,我都給解釋了。大家說著都笑了。我給解釋完了,打頭的,也喊幹活走了。小慶子和大琴子說著去幹活了,邊走還邊說呢,三姑娘說的不對,馬家軍,壓根就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不是那樣的人,大琴子晚上幹活回到家裏,吃完飯了,坐那想著小慶子說的話,心想,你這個人呀,就是太小瞧人了,去年,你擋著人家的麵,就說家軍有文化能當飯吃啊。晚上了,大琴子躺那睡不著,又想起那天路過俺家門口。看到俺家往車上裝家具的事來。心想,哪天我得借著上他家看工分的事,看他家新打得瓷磚櫃去。
我家打家具了,打的是瓷磚櫃。打瓷磚櫃,在富樓我家還是第一家。自從打完瓷磚櫃,就經常有人來看,問是請哪的木匠打的。打一個瓷磚櫃得花多少錢。
這一天,下午了,老劉嬸來了。劉嬸來看家具,給俺娘說聽別人說,俺家打的是新家具,買瓷磚材料都是家軍買的。說她家來東北這麽多年了,也沒置辦起一個箱子櫃什麽的,家裏有抓鬮攢的幾塊布,成天搞一個破包皮包著,拿著也不方便,孩子大了,也嫌惡磕磣。俺娘說,你孩子大了,嫌惡磕磣,你就也打一個瓷磚櫃唄。劉嬸說,家裏就有三十多塊錢,也不知道,買打瓷磚櫃的材料錢夠不夠。想問問家軍。俺娘說,那你要問家軍,你得晚上來,他白天在隊裏幹活,還得跟著記工分,那是沒有空啊。
我幹活回來了,俺娘給我說了,說你劉嬸來了,也想打個瓷磚櫃,想問問你,買木料和瓷磚得多少錢。說她家有三十多塊錢夠不夠買材料的。
晚上了,劉嬸來了。劉嬸來,我們正吃飯呢。我說劉嬸你家也想打瓷磚呀,你要想打,一會,我給你計算一下,打個瓷磚櫃都用啥材料,各種材料都用多少錢。我說,劉嬸笑笑,說不著急。
劉嬸笑,我覺得劉嬸來,不一定是來問打瓷磚櫃的事。一會,外麵來人了,來人在外麵吵吵把火的,說,我看到劉嬸來了。我聽到外麵有人說話,我出去看看,一看是小慶子,大琴子和老王家三姑娘,來了,我說進屋吧。我說進屋,三個人扭扭捏捏,她叫她先走,她叫她先走。我說誰先走,不也得進屋嗎?這黑天了,來是有事啊。
“有事,大琴子要看你家的瓷磚櫃,是咋打的;她三姑娘要看哪個月的工。”
“啊,大琴子要看瓷磚櫃,三姑娘要看工,想看哪個月的,看唄。”
“對,家軍,你不煩我們吧?”
“煩什麽,看什麽都行,看唄,看瓷磚櫃,說明你們愛生活,有美好的憧憬。看工,這很正常,自己勞動了,怕落下工了,以前那個月忘記看了,覺得好像哪不對,來想看看,那就來唄。請進屋吧。”我讓她們進屋,他們都進來了,進屋了,進來都先給劉嬸點頭。劉嬸說,你們這回就在這慢慢看大瓷磚櫃吧,我看過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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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嬸說,我明白了,我想劉嬸和小慶子這幾個人是一起來的。我心思我不管你們是怎麽來的,你們說看瓷磚櫃,那瓷磚櫃在南北二炕擺著呢,那你們就看唄。三姑娘說看工分,我把工分表給你拿出來,你問哪個月的,我 就打開給你看唄。
我進屋,就把工分大表拿出來了,我說看看吧,你們想看哪個月的,我就給你們找哪個月份的。老王三姑娘說不急。大琴子看瓷磚櫃,先看看南炕稍這個,看看,摸摸,仔細看看櫃門的花和小鳥。又去看看北炕的,問我那個給二嫂了。小慶子說,你問這個幹啥,還有你一個咋的。三姑娘說,就是的,看這樣子,隻有她一個。
“有我的,能有我的嗎,你還想要的。是吧,家軍”
大琴子說,問我,我笑了。我說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啥意思。
“你真摳,你就說有她的能咋的?馬大娘是吧?”
“是吧?我也鬧不準你們說的是啥意思,你們要是隻準要,那就給你們一個唄,這一個瓷磚櫃,也就值一塊上海牌手表的錢。”俺娘一說,這小慶子,大琴子,樂的東倒西歪的。
“得得得,我馬大娘說了,你們要就給你們一個,你們倆臭美吧。”
又過幾天了,是一天下午,俺隊的人從東東廧子地鏟菜,下大雨了,大家躲雨,往回跑,老徐大叔,跑到俺家站在後房簷下,俺娘看到了,說在外麵避雨,那就上屋裏唄。俺娘一喊,老徐大叔爬窗戶玻璃上往屋裏看,說,呀,我還當誰家呢,這不是老馬二哥家,家軍家嗎?我正想著哪天來看看我的工分呢。老徐大叔說著就進屋了。進屋了,坐下了,俺娘說家軍還沒回來啊,俺娘說,看工分,家軍沒回來,你是看不成了,你想看,你得等著俺家軍回來啊。哎,老徐大兄弟,俺家軍,今個怎麽沒和你們在一起幹活呀?
“啊,我們是鏟菜的,我們走到時候,家軍和隊長,會計都在隊裏研究啥事呢。”
“那他也快回來了。”俺娘說道。老徐大叔說,看工分我不著急,我先看看你家打的瓷磚櫃吧。
“看唄,這幾天可有不少人來看了。”俺娘一說,有不少人來看了,老徐大叔說,大嫂,小慶子和大琴子來看了嗎?
“來了,那天來了,進屋,一開始說看工分,俺家軍給她們看,她們沒看,就大琴子看了幾眼瓷磚櫃,喊著,笑著,鬧著就走了。”
“說看工分沒看,我給你說呀,大嫂,她們不是來看工分的,她們幾個都想和你家,家軍搞對象。她們幾個都托我了,叫我給你家說說。你看咋辦吧。大嫂?”
“咋辦。他叔,去年,是隊裏打場的時候吧,你叫小慶子,還是大琴子,給家軍,她們不都不同意嗎?她們都說俺家軍幹活不行嗎?”
“哎呀,大嫂啊,此一時彼一時吧。今年她們看家軍當記工員了。她們實際都挺好。”
“是,她們幾個人都挺好,能幹活。”
“能幹活,就是沒文化,她們幾個都沒進過學校的門。她們和你家,家軍比,就差這個。”
“就是啊,誰知道他們和俺家軍搞對象,說話,時間長了,能說一塊去嗎?再一個,他叔,也不知道她們這幾個姑娘家,要不要彩禮啊”
“要,彩禮要彩禮的話,這可不好辦呐。”老徐大叔皺著眉頭說道。
正說著,家軍回來了。老徐大叔把事情跟家軍一說,家軍有些愣住了。他沒想到小慶子和大琴子她們竟然想和自己搞對象。
“叔,這事我再考慮考慮吧。”家軍說道。
老徐大叔點點頭,“行,你好好想想。這幾個姑娘都挺實在的,就是文化上差點。”
晚上,家軍躺在床上,心裏亂糟糟的。他想起小慶子和大琴子她們的模樣,又想到自己的未來。他知道自己不能隻看眼前,還得為以後打算。
第二天,家軍找到老徐大叔,“叔,我還是想先以工作為重,感情的事以後再說吧。”
老徐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我這就去跟她們說。”
這件事就這麽暫時告一段落,家軍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技工員的工作中,繼續為生產隊的事務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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