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打苞米茬穀茬燒火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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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說到,我的同學王麗從七台河回來了,她在外地思想有了很大的轉變,她參與了社會經濟流動大潮,我經過她的一番開導,我也準備跟她走了,我們在幾天裏都積極準備出發。可問題來了,有一天晚上,俺爹說了,家軍,這回你真的要走了。我說啊。俺爹說你想好了,我說對呀。俺爹說,你走就走吧,這都是鳥大一個飛一個。
    俺爹說鳥大一個飛一個。他說完就不吱聲了。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沉思良久。我能感覺到俺爹是不高興了。等著第二天,我就沒再說要走的事。又過了一兩天,我看俺娘自己在外麵喂豬呢,我趕快問俺娘,我說,娘,我爹怎麽了,我要和王麗走他不高興啊。我問俺娘,俺娘當時也沒吱聲,就像沒聽到似的,過了好半天,才說,不高興,他怎麽能高興啊?你大哥長大了,剛十八歲,就回山東說媳婦去了。你二哥這長大了,前年說上媳婦了,這又上西頭老丈爺家不回來了。這你又長大了,你前年才高中畢業,才為家掙一年多工分,這就又要走了。
    “我要走了,我這不是想發展嗎?咱家這麽窮,咱年年在生產隊幹活,我都在隊裏幹一年半活了,都趕上隊裏分兩次紅了,咱家都領不回來幾塊錢。娘,你看王麗家,原來和咱家一樣,也是那麽窮,你再看她這回來穿的,皮鞋風衣禮帽的。我覺得她指定是在那摸著路子了。她在那當地隨著人家和南方做買賣,看到了國家未來的發展方向了。這我跟她去,有什麽不好的。”
    “哎呀,好是好,你爹他也沒說不好啊。可咱家咋辦呀?再說了,你爹他為了家,想混的好點,不再受窮,今年頭年,又上頭林聯係大旗杆那東溝裏,又上撫遠聯係建點。你這要是一走,你爹頭年聯係的剛有點眉目,這回不就又泡湯了。”
    “泡湯?哎呀,俺爹頭年上頭林聯係地方,八十多裏地,走著去的,走著回來的。去撫遠,坐客車,來回都得二十多個小時。很辛苦我知道,可我總覺得沒王麗說的掙錢快。”我說著,看著俺娘,俺娘不吱聲。我無奈的說道:“嗨,不行,我不走了。等著我給王麗說,讓她自己先走吧。我還是在農村這幹活吧,幹著活,研究著,準備去同江撫遠建點吧。”
    幹活,清明過了,隊裏的小麥種完了,小麥種完了,大田還不能種呢,隊裏又開始安排社員刨苞米茬了。刨苞米茬,就是為 燒火做飯呀。做飯,年年隊裏分的柴火不夠用啊。
    不夠用,隊裏就想法子,在春天,刨苞米茬和穀茬唄。早上大家去東麵周大彎壟刨了一氣苞米茬了,老天爺來雨了,大家都被雨澆了,跑回來了。
    下雨了,不能幹活了,大家借著背雨,說來看工分,就都跑俺家來了。看工分,我是記工員嗎,大家來看工分,我是非常歡迎的。因為我覺得大家在隊裏幹活不容易呀。
    不容易啊,春天了,生產隊裏的活多啊,工種還雜,每天打頭派工,隊長也派工,他們派工,我緊得跟著記,但也有記不到位的。記不到位, 多半都是打頭的,或者是隊長,走在路上,想起什麽活了,遇到社員誰了,就直接給安排活打發走了。打發走了,打頭的,隊長他們把幹活的人派走了,就應該告訴我給記工,結果忙起來,就給忘了。
    忘了,人家誰幹的活,工就給落下了。
    大家來開工了,來的人三十多個,我先安排進屋,我說進屋,雨就澆不著了。大家來看工,人多,就先不用著急啊,凡是今天外麵下雨了,上午咱們也幹不成活了,看工就看唄,想先看的,進裏屋。後看的呢,先在外屋地,找個地方坐下歇歇,俺家,沒有板凳子,可咱這有苞米杆子,你們坐那苞米杆子上抽一袋煙,嘮嘮嗑也很好,想喝水,咱那有碗,水,咱有井,管夠喝。我一說,大家笑了。
    “對,家家家有井,誰想喝水,那是管夠,還管飽呢。”小火車老徐大叔笑著喊道。
    “老徐大叔,你想喝開水也行,這有柴火,你們自己燒。我領著大家看工,我要不領著看工,我就給你們燒水喝了。”
    “燒,周三子,你來燒吧,你燒一捆苞米杆子,等著晴天的時候,隊裏打苞米茬,你給挎一土籃子來。”
    “老徐大叔,挎一土籃子來,那算啥,我把隊裏給我家分得那半馬車苞米茬穀茬挑來一挑子。”
    “哎呀,說的大方,等到隊裏分了,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了,老徐大叔,還是隊裏分得柴火少啊?我給你說呀,同江你可能沒去過,今年頭年我又去一趟,我到了同江東邊了,什麽金川銀川那,都是這邊過去的,新建的點,人家現在種的地,種的苞米,到了秋天,把苞米割了,把苞米棒子扒了,拉回來就算完事了。什麽苞米杆子呀,人家捆都不捆,都不要。人家冬天燒火,淨燒那木頭。哪像咱這個地方,種了苞米,到了秋天,把苞米收了,苞米杆子還得要,要了苞米杆子嗎?還要苞米茬子,穀子嗎?收了穀子,要穀草,要了穀草,還不算,還要穀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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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要穀茬,周三子,你就說那兒,你不要咋辦呀?你不能看人家呀?人家不要,人家是同江,人家有木頭就行了,能吃上飯,咱這要不要,咱連飯都吃不上。”
    “咱要,咱還得花錢?”
    “花錢嗎?不花錢吧?三子?”
    “不花錢,你刨這苞米茬子的人工費從哪出?”
    “我不懂這個?”
    “看工分了,看工分了。別嘮了,記工員叫你們進裏屋看工分吧。”小慶子喊著,從裏屋走了出來。
    “呀,小慶子你的工分看完了。”
    “看完了,馬家軍就向著你。你和我家軍哥搞對象了?”
    “搞對象,周三子,滾蛋啊。哎呀,雨停了,咱走了。”
    “滾蛋,那家軍,咋讓你先看工分呢?鬧了半天,你是家軍哥相好的呀?”
    “周三子,你個癟犢子。”小慶子說著就拿苞米杆子來打周三子。小慶子攆著打,周三子跑,在屋裏沒地方跑,就抓住這個人,躲一下,抓著那個人推著撞小慶子一下。弄得大家呼號喊叫。老徐大叔喊道:“看工分了,看工分了,可別鬧了,別鬧了,周三子,小慶子,人家都看完工分了,都要走了,咱還沒看呢,咱看完也好走啊。一會兒,人家家軍他娘該做晌午飯了,咱在這當不當礙。”
    “我看分,我看工分。小慶子別打我,你再打我,我就不叫你給我當媳婦了。”周三子喊著就跑裏屋把門關上了。小慶子,一看門叫周三子掛上了,打不著了,就喊著,該死的周三子,你等著,哪天你叫我逮著的,我不扒你的皮呢?
    小慶子走了,大家看工分了。“家軍,我怎麽覺得我年前少個上江通拉草的工啊?”
    “年前,缺個拉草的工,老徐大叔,年前是什麽時候啊?”
    “年前是什麽時候,哪天,是幾號,我還沒記清,可我記得我拉草 的第二天是大寒,還差兩天就過小年了。”
    “哦,這個好辦,你能記住關鍵的點就行,你拉草哪天,第二天的大寒,還差兩天的小年。”我說著,就來查看時間,一看老徐大叔說的這一天是一月二十號,是臘月二十。再看記工本上有沒有工,我看了老徐大叔,這天沒記工。接著我再看工分大表有沒有工,一看也沒有。我就進一步問老徐大叔追問了,你去拉草,你跟誰的車去的,是誰派你去的?“誰派我去的,是鄭三子。我跟的馬車是老施的,去那天,是半夜走的,走的時候是四輛馬車,我跟施老大的車,還有趙曉月的車,趙曉月跟著的小柱子。我們這兩個車是上同江那邊咱們的地薔子了。那兩個車是車隊長和大張的,他們的車是上小幹巴河子北邊江心島了,他們拉的是喂馬草。我們去的地方拉的是苫房草。”
    老徐大叔說的很細,聽了,一查,屬實。是打頭的沒給報工。
    “誒,家軍哥,你給我看看,我缺倆工。”
    “你缺倆工,是什麽時候工?怎麽一下能缺倆工呢,你都幹啥活了?”
    “我缺 的兩個工,第一個是給同江那邊地薔子,給看地薔子的老孫頭送過年吃的,那天是臘月二十六,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隊長給我說,叫我騎馬馱著點吃的去。我去了,我當天去的,當天回來的。往回都天黑了。”
    “那第二呢?”
    ”第二個是過了年正月初六,往公社送大隊的秧歌隊,那是一個隊去一個馬車。這是打頭的鄭三子叫我去的,他說隊長讓去的。
    “好,那三子,你回頭,過去,上我家那牆掛的日曆上,翻一下,看看正月初六,是二月幾號,是不是二月五號,是立春?”
    “哎呀,家軍哥,還是你去吧,我不識字啊。”
    “哦,哦哦哦,我去我去,我忘了,你沒上過學。我去我去。”我說著,去俺家牆上翻看了一下日曆。一看對,就立刻把周三子的工給補記上了。
    我給周三子看完工了,又看了十幾個人的工,有的不缺工,不差工,他也想看看工分表,我也讓他看看,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因為他們大多都沒上過學呀。但最難答複就是韓啞巴和韓貴了,這兩個人,一個是啞巴,一個是半語子。啞巴不會說話,也想問問工,他問工隻靠手比劃。要說一個工,就哇啦哇啦比劃半天。
    半語子韓貴,有語言,說事情,找工,隻能一個一個字的嘣。但越是這樣的人,我越要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好。解釋好,是我得職責。大家選我了,我就要為大家服務。況且,我心裏想著要走了,我一定要把我負責這一段工記好。
    天晴了,隊裏又刨苞米茬子了。刨苞米茬子,用刨鍬,而不是刨鎬,因為用刨鎬,刨鎬小,不能完整的把苞米茬子刨下來呀。用刨鍬,刨,打頭的領著,二三十人,一進地,就咵咵的刨起來,幾分鍾,刨過,就拉開距離了。那刨一天,手把不丁克的,也是累的夠嗆啊。但社員們,為了掙到工分,為了刨完,能分到一點柴火,那也是奮力拚搏呀。拚搏,我那是天天落後的呀。拉後,一裏多地的壟頭子,一起刨下去,就是一根壟帶拐彎的,那等著打頭的喊歇氣了,我至少要拉四五十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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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下,那就拉吧,一個拉著一個,等著打頭的喊歇氣了,拉後的就不歇氣唄。不歇氣,那個時候,生產隊裏幹活,都是上午歇兩氣,下午歇兩氣,一天歇四氣,,一次都是歇二十來分鍾。可惜啊,有一大半的人是撈不到血氣的。那當然,我也在其中了。
    五六天過去了,苞米茬子刨完了,刨完就開打苞米茬子了,打,又打了兩三天。打著,給社員們分著,分怕給社員分不夠,那就又刨一部分穀茬。穀茬又折騰三四天。這才算完事。
    苞米茬刨完了,刨穀茬也結束了,季節穀雨也到了,種大田也開始了。一天晚上了,老鄉趙大爺來了,趙大爺來是叫我給他看信的,信是趙大爺關裏山東老家來的姐姐來的,我給看了,我看完給趙大爺念了一遍。信的內容是告訴趙大爺山東老家允許做點小買賣了。關裏家吃的燒的也行了,趙大爺聽了很高興。趙大爺說,咱這做小買賣,我看也快能放開了。俺爹說,放開那就好了,那就不用刨苞米茬子穀茬子了。趙大爺說,你看這一春天,為了弄點燒火柴,打苞米茬穀茬多費勁吧。
    “俺娘說,國家形式變化也快,俺家軍的同學,高中畢業就到七台河她親戚家去了,在那剛一去不行,找活幹都找不到,現在行了,她那天來了,說她在那遇到一些搞經濟流通的了,她跟著人家也學會做點小買賣了。我看她是掙到錢了,她那天來,穿的是啥衣裳我都不明白,穿的可洋氣了,她還想叫俺家軍跟著去嘞。那天她和俺家軍都說好了,就打算和俺家軍一起走嘞。就俺家你二兄弟,不太同意,說,家軍走了,俺這一大家子咋辦呀?”
    嘿嘿,那我看好辦,家軍出去了,能掙到錢了,那還不好辦了。有錢了,買點煤燒,也不用打這包米茬穀茬了。俺爹聽了趙大爺這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話是這麽說,可這出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萬一掙不到錢,還耽誤了家裏的活計。”趙大爺拍了拍俺爹的肩膀,“老弟,現在這形勢變了,咱不能光守著這一畝三分地。你看人家山東老家,都開始做小買賣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咱這兒也能放開。讓家軍出去闖闖,說不定能闖出一片天。”俺爹皺著眉頭,還是有些猶豫。俺娘在一旁也勸道:“當家的,要不就讓家軍試試吧,這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說不定真能成。”俺爹思索良久,終於點了點頭,“行吧,那就讓他去試試,不過得跟他說好了,要是外麵不行,就趕緊回來。”我在一旁聽著,心裏既激動又忐忑。激動的是終於有機會出去闖一闖了,忐忑的是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會是什麽樣。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績,不辜負家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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