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了，有錢了，咱有大錢了。小付，小李子拿到錢用手舉著，蹦高高地喊道。
    “有錢了，別喊了，別叫誰聽到了，你看咱們渾身都濕透了，咱快往回走吧，走到家換衣裳去吧。”老黨員老張叔大聲喊道。
    有錢了，裝大馱的十個人，一個人都分到了三塊錢，都高興極了。就別說小付小李子高興地喊上了，就我都高地的都想嘣起來。這錢來的太大了，來的也太快了。那叫三塊錢呀。
    三塊錢？現在的年輕人，看到了我這裏寫的，也許會疑惑會譏笑，三塊錢怎麽會這麽高興啊？那我給年輕 朋友說，你是太不知道我們的國情了？我跟朋友們這樣說吧，我 這一年呀，都二十一歲了，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掙得三塊錢呢，而且是前天放木頭幹了大半天，今天裝汽車就幹那麽一小會，就得這些，這是村裏給的獎勵啊。這還不算呢，我們大家還為我們新村掙一百五十塊錢呢。你想啊，在那時，火柴一盒二分，最好的土豆二分四厘一斤，香煙，握手牌的一盒九分，迎春的，葡萄牌 的，一盒有一毛五的，有兩毛多的。就說人們吃的吧，很好的小米子一斤才一毛二分錢，好白麵，還是最好的，才一毛八分錢。
    有錢了，我們個人得了三塊，我們還為村裏掙得一百五十塊錢呢，我們十個人帶著這麽多錢回到村裏，村裏的人知道了，大家高興的地歡騰雀躍。可也有個別人不信呢，就老倔頭老李就不信，他給他兒子說，你們就給人家放大馱，那天幹了半天，今個去給人家裝裝車，人家就給他們那麽多錢。誰信呀？
    季節大暑都過去兩天了，農曆六月二十九了，還有一天就到了農曆七月初一了。我們來建點很長時間了，建點的人都來三波了。我和家昌哥來到這兩個半月都多了，後來的也半個多月了。來了，誰到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能蓋個房子，能住下來。現在到的十八戶，都蓋了房子，有的房子窗戶門都做上了，有的在抹牆搭炕。可以說，大家吃的住的都可以了，不用犯愁了。
    房子有了，大家都開始想到開地了。開地荒原有啊。在建點之初公社來人在界定村子位置時就給我們劃定我們的村的界線了，哪裏是樹林，哪裏是河流泡澡，哪裏是荒原，能開墾多少地，在規劃圖上都標的一清二楚了。可以說呀，公社給我們的荒原，足夠我們使用的了。
    荒原有了，要想變成良田得開墾呀。開墾得有拖拉機啊。拖拉機，在建點計劃裏，每個村都是有的。有是有的，在我和家昌來，第一次給公社李書記談建點的事時，公社書記也說給我們拖拉機了。可是現在上麵卻沒給撥來呀。沒撥來，公社領導也說了，不影響我們開荒。公社各村莊的拖拉機車，是公社統一管理的，我們要開地，公社就可以給調。機車用的各種油，什麽柴油，機油，齒輪油，還有機車壞了，用 的各種零件，像經常好壞的油嘴頭，火花塞，都是公社機關站供給。但有一點，就是司機來 開荒，吃飯住宿由我們負責。
    有我們負責，公社拖拉機管理站的領導李站長也說了，拖拉機手吃飯也不挑，家常便飯就可以。主食也就是吃個饅頭餅啥的。吃飯有個菜就行，吃個大頭菜了，土豆絲了。想住的，起碼得有個屋子呀。可惜啊，我們剛來，住無房，吃沒糧。開始我們吃靠借要，後期公社給糧食了，是皮糧，是苞米，我們吃的還得去推磨。想給司機準備點，略好一點的，村裏還沒有一分錢。村裏沒錢，個人也沒有啊。
    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這回公社開農業會議，帶來了生機，林業老葛要給縣林業局采伐十根大馱，采伐差事本來我們新村是撈不到的。隻因為老葛給的采伐人工費太低，早建的老點，人家不願幹，我們撿了這個差事。撿到就撿到了，這我們就掙了一百多 塊錢。這回好了。可為我們開地，創造了條件。
    村裏有錢了，晚上了，天都黑啥時候了，老黨員張叔來了，一會老高和小李子小付也來了。來了，大家得到錢的興奮勁還沒過，嘮嗑嘮嘮就又說起來這回給林業采伐大馱的事了。小李子說，林業這錢真好掙，國家的樹林子，國家的木頭，咱就給采伐了，裝裝車，就給一百多塊錢。老高說，這一百多塊錢，要是搞富錦，喂兩個大肥豬，賣給公社收購站，都賣不到這些錢。小李子說，家軍哥，你是村長，以後咱得想法子給林業站好好處處，到時候，有采伐指標了，叫他多給咱們點。我說以後看吧，咱想和人家處，咱們村沒東西你怎麽和人家處。像在富錦，我在大隊當會計，上富錦木材公司，買點等外材木頭，夏天去，給那管事的帶十斤二十斤香瓜子就行了。秋天去給他們拿幾穗苞米，他們也覺得很好。可咱現在這村，剛建，隊裏要啥沒啥。
    大家嘮嗑呢，家昌哥來了。家昌哥說，家軍，這回咱這村子各家 房子蓋得也不大厘了，人也不那麽忙了，村裏也有錢了，應該抓緊找公社領導了，得給公社要拖拉機來開地了。老黨員張叔說，是應當開了，要再不開，一拖拉，天就冷了，就開不成了。
    “曉琳，你看看，現在是什麽季節了，今天是幾月幾號了。”
    “大暑了。過去兩天了，今天是陽曆7月26了，明天就是農曆七月初一了。”
    “哎呀，張叔，那咱還得上曙光啊，咱去得抓緊上公社找領導要拖拉機去呀。”
    “去唄。那天咱倆去公社開會，家軍，咱倆走在路上還說呢，到公社，等著開會看領導有空的時候，給領導說，咱要拖拉機開地的事。那天開會，一上午弄 的還挺緊張的，咱倆也沒找到機會給領導說呀？”
    “那天，那天我看了，不行。你沒看領導多忙啊，領導給咱們開會，開完會還要急著上縣裏參加什麽會。領導一點空都沒有。咱在那場合要說，容易說砸了。那麽地吧，咱倆明天去，家昌哥也去。去，咱要見到領導，說行了，咱回來還得開會，落實人員上機車人呢。另外，張叔，高叔，小李子，小付都在這，我有個想法，咱誰出去給公家辦事，上曙光，上縣裏，咱都沒有補助，要是花錢了，給公家買東西了，咱報銷。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行，行行行。”老張叔說行，這怎麽不行呢，你看，你們哥倆，來多長時間了，你們為了建點，跑到少次曙光了，誰不給你們補助了？張叔說了，老高接著也說行。兩個小年輕人小李子，小付，聽我說了，相互看看，笑笑，沒表態。我看沒表態，說道：“咱這建點，你們看多難，村裏現在，沒種地，沒有可賣的東西，這是偶爾遇到采伐大柁這個事，掙了這一百多塊錢。這點錢，我想了，就是留著開地給司機操辦夥食用。司機來了，上哪買點豆油了，買點白麵了，買點菜了，買兩盒煙了，買點肉了，這不都需要錢嗎？咱們得堅決把地開出來。”
    “行，行行，家軍哥，你別看我沒表態，我心裏是非常讚成的。我媽都說了，叫我向你學習。說你能吃苦，你為大家能操心。”
    “我也同意。我爹也說了，家裏不指望我，叫我一天多往你家來幾次，別等著你叫我。我爹說，你給大家張羅著，今年把地開下來，明年有地種，日子就好過了。”
    “好，大家說的好。這樣，張叔，咱明天就上公社。我覺得這事兒刻不容緩。”
    第二天了，很早張叔就來了。張叔說三伏天熱，早走涼快。家昌說行，三十六七裏的路，在道上走也得三個多鍾頭。約莫公社的領導能上班了，咱也到了，那是最好的了。我說我吃完飯咱就走。曉琳說，家軍哥，我跟你們去行不行。我說我們去是給公家辦事，是找拖拉機去，你去有事啊？你是不看咱家有三塊錢了。我一說大家笑了。曉琳把鼻子一緊，笑著說，你瞅我哥說的。我都來兩個月了，我去我也不花錢。我去是想看看曙光啥樣？我來路過那曙光，急三忙四地就過來了。當時也沒顧得看呀，就一心想著找到你呀。
    “家軍，叫曉琳去吧。”張叔說道。
    “去，去去去，張叔，這是忙，要不忙，我早領曉琳去曙光溜達一天了。走。”
    我說著，就和家昌哥，張叔，曉琳出發了。到了公社，各辦公室都已經上班了。看領導不在辦公室。我問幾個人領導李書記來了嗎？都說來了，剛才還在他辦公室呢。我說現在沒有啊。一會，王助理來了，我問他，見到李書記了嗎？他說在這裏呢。你再找找吧，估計走不遠。
    我們幾個找，找不到，就隻好在外麵焦急地等待著，都快晌午了。書記才從西麵回來。我一看書記來了，我趕快迎了上去。我說書記你回來了，我們來等你半天了。“來有啥事？蓋房子，釘子不是買回去了嗎？”
    “買回去了，都用上了。”
    “都用上了，就行了唄，房子都蓋咋樣了？”
    “咋樣了，挺好的，各家房子大框都蓋好了，就剩下屋裏抹泥搭炕，和打窗戶門了。”
    “那就行了唄，那你這回來還有啥事呀？”書記說著就走進他辦公室了。我趕緊跟著書記進他辦公室了。我怕書記一會，再有事走了呀。
    “啥事，書記，我得開地呀。這回我們人也有時間了，該開地了。你看現在季節大暑都到了。眼看著大暑過去，就立秋了。我們再不抓緊開地，就開不上了。那我們明年春天還是沒地種啊？”
    “開地，不開地，沒地種，是那麽回事。我給你看看呀，這拖拉機在下麵的情況怎樣了，”書記說著，翻翻他的記事本，說：“啊，頭些日子，你給我說過。我給李副書記說了，叫他拖拉機站長老李說一下。叫他們抓緊，擱哪抽調一台車拖拉機，給你們開地去。他怎麽給我落實的，後來我也沒問他，他回來，也沒給我匯報。那麽的吧，小馬。你現在直接去拖拉機站，找站長吧，你去了，到哪，就說我說的，叫他務必給你安排一台拖拉機，去你那新村開荒。”書記一說，我很高興。心想這回可妥了。我站在那想想，拖拉機站在那呢？
    “拖拉機管理站在哪呢？”我自言自語道。
    “拖拉機管理站在哪？你不知道是吧？拖拉機管理站，就在下麵大下坡子那兒，距離這有三四裏地，道北，得過了大橋，不遠那有片大樹林子，樹林子中間，有個路口往裏去，走不遠你就看到了。
    “書記，沒到良種場吧？”
    “沒到，沒到，距離良種場還挺遠呢。”
    書記告訴你，我從書記辦公室出來了。張叔，家昌哥，曉琳趕快過來問我咋樣。我說走吧，書記給咱安排了，叫咱自己找農機管理站，站長去。家昌哥，老張叔說那咱就趕快去吧。我們說著就走。我說家昌哥你和張叔在前麵走，我給曉琳說句話。我說著就給曉琳叫一邊，我說，曉琳你在這邊玩吧，你別跟著我們去了，道遠，還有好幾裏地呢，這是地方供銷社，那西邊有個前哨商店，你願意去就去溜達就溜達。我現在沒空陪你。昨天我給你那三塊錢，你該花你就花，商店裏有雪花膏，你就買吧，不用太仔細了。
    “好的，你有空的時候，陪我呀。”
    “好的好的，陪你，等著村裏 的地開了，我有空了，天天陪你。”我說著，和曉琳揮揮手，就趕快追趕家昌哥和張叔。我們一路小跑，很怕去晚了，人家再下班了。我們匆匆忙忙趕到了拖拉機站。到辦公室一看沒有，屋裏的人說站長在車庫修車呢。我們又來到車庫。到了車庫，一看，嘿，一台拖拉機，拆得這一塊，那一堆的。幾個師傅正在修車呢。李站長也跟著修車呢，他我認識了，我說站長忙著呢？“呀，呀呀呀，小馬來了。”李站長說著，就給幾個修車說，這小馬是新村的村長。接著就給我說，這個是楊師傅，那個是錢師傅，還有小王，小周。我給李站張煙卷。李站長笑著說，我有，我不願抽那玩意，我願抽的卷牌的。李站長還沒等我說呢，他就說了，這是你的兵唄，你是來找車的唄？
    李站長一說我笑了，我說我哪有兵呀？他們在內地都當過領導，現在都是來幫我建村來了。“你是來找車，前一段，書記，副書記都給我說了，我本來安排這台拖拉機去呢，還沒等去呢，它來毛病了，趴窩了。這不緊的修的嗎？又換缸筒，又換活塞的。這車的缸蓋墊子，氣門都是新換的。這和大修都沒啥區別了。這麽地吧，這台車，明天就能組裝完，就得磨合，磨合還得幾天呢。要行，我就叫他去給你開地。要不行，我就想法子給你從哪調一台車，去給你開地去。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好，那我就感謝領導了。我們就回去等著了。”
    “什麽領導，你和我還客氣起來了。你回去做準備吧，司機去了，你得給司機安排點吃的，司機一天開車挺辛苦的。咱們給開地，是公家給開，什麽錢也不要。再一個，你得派人把大犁。地裏的大樹疙瘩，你們最好跟著車，拿一拿。”
    “好，你放心，我回去就安排。”
    “你耐心等幾天吧，不會出差的。”
    我們說好了，我們幾個高興極了。開始又返回曙光，買東西去了。我們到供銷社買了醋，醬油，五瓶北大荒酒，幾盒煙。可我們在地方買不到白麵和豆油啊。我們又趕快去了六十八團，到哪，我找到了春天剛來時，沒地方吃飯，為我找活幹那個大叔，我給他說，我們村要開地了，公社就要給派拖拉機了，開車的司機來了，做飯一點好吃的都沒有，想給司機烙幾張油餅吃，連一點白麵一斤豆油都沒有。老張叔說，這家軍是我們村長。大叔說我知道家軍，這小夥錯不了。春天來，我給找活，給人家劈柴火，打柈子，都能吃苦呀。家昌哥說，當時，大叔沒少幫我們哥倆。現在我們又來求你了，幫幫吧，我說大叔，買糧食賣糧食都是違法的，我也知道，這也是沒辦法了。咱私下裏買點，你們前哨都吃白麵，豆油分的還多。大叔說，行，這兵團職工，也有生活困難的，他們家小孩子多，分的白麵還吃不了，他們也想賣點，平時他們還找不到買的呢。我去給你問去，這也是成全兩家的事。說著，大叔出去了，一會給買回來。
    買回來了，五十斤白麵，兩毛錢一斤，十斤豆油，九毛錢一斤，大叔說，買的貴點。我們都說不貴不貴。大家說著，我給付了錢。我們謝過大叔就趕快往回走了。
    買好了，背著白麵，拎著豆油。開始往回走了。走著，說著，情不自禁的又唱起來，社會主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