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於江媳婦棺材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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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亮呢,還黢黑呢,外麵還淅瀝淅瀝下著雨呢,有人來敲俺家的門了。來人敲著門還喊上了,家軍,家軍,村長,快起來吧?快起來吧,還沒睡醒啊,於江媳婦死了,於江媳婦死了。曉琳被喊聲嚇醒了,醒了,就趕快喊我,哥,來人了,哥,來人了。誰死了?於江是誰呀,媳婦死了。曉琳喊我,喊我不醒,就扒拉我。我聽到誰死了,嚇的一激靈,忽地坐起來,問道:‘誰死了?’
    “你聽,屋外,是誰喊呢,我也聽不清啊。”
    “家軍,村長,起來吧,於江媳婦死了。這天還下雨呢?”
    “啊,是老張叔嗎?老張叔來了,快開門去。曉琳。外麵又下雨了?”
    “我開門去,我得先點燈啊,我點著燈,我去開門去,哥,你要不醒來,我都不敢去開門。”曉琳說著下了地,去點燈,去開門。
    “於江媳婦死了?於江媳婦怎麽死了。”我穿著衣裳,嘴裏說著。
    曉琳去開門,老張叔進屋來,穿著蓑衣,頭 戴著破草帽子。一進屋,蓑衣上還往下淌水呢。“老張叔,外麵下雨大呀?”曉琳問,老張叔說,下挺大,他媽拉個巴子的,還趕上這麽個天,於江媳婦死了。
    “張叔啊,快進屋,於江媳婦死了?是真的嗎?”
    “真的,這還有假呀?於江媳婦死屍都從撫遠拉回來了。”
    “老張叔進屋,我喊著。老張叔進屋了。我穿上衣裳,“咱倆去看看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我喊著張叔,張叔說怎麽死了呢?我急三忙四地穿好衣裳了。我說張叔,外麵還下著呢?張叔說,可不是咋的,這小於子媳婦死還趕上這麽一個天。
    “這麽一個天,咱也得去啊。走吧,張叔,你穿蓑衣了,那我也得上西屋,拿個蓑衣啊。”
    “拿吧,外麵還下挺大呢。有個蓑衣,好賴披著點,披上能少濕點衣裳。”
    “披上,張叔說披上我就披上。我也不會編蓑衣啊,我就這麽,編著,再用麻繩子從裏麵綁著點,湊活著,弄了一個。俺爹會編,會不行啊。現在還沒來到呢。走吧,張叔。”我說,走,張叔說,剛才,小李子跑我家告訴我,我就趕快來找你,我心思,你可能還不知道呢。我得叫著你呀,你是村長,咱倆去,這去是代表村裏呀。咱到哪看看,咱得幫著小於子安排安排呀。
    我和張叔說著,就來到了於家,還沒走進院子呢,就聽到於江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媳婦啊,你咋這麽狠呀,孩子才八個月呀,你就扔下孩子不管了,你走了。”
    我和張叔到了,屋裏擠滿人。一個悲壯 場麵展現在眼前,於江在地上跪著,手不停地捶著地,嚎啕地哭著,喊著。他的小孩,鄰居大娘抱著,八個月的小孩不懂的眼前發生了什麽事呀,嘴裏隻啊啊啊的喊著。我們進了屋,有人喊著,領導來了,趕快看看這事咋辦吧?這小於子,這媳婦說沒就沒了。
    “這是怎麽回事啊?於江媳婦,是昨天還是前天,我走這,路過這,我看於子媳婦,還在這園子裏刨地,燒樹疙瘩呢。這是什麽原因呀,是兩口子吵架了,還是得什麽病了呀?死者在哪呢?來,於子,你起來,說說是怎麽回事,你說說,”我說著來拽於江。我拽於江,幾個人都幫著我來拽於江,我拽著於江,我和老張叔,讓於江坐在炕沿上。我說,你趕快說,你媳婦死是怎麽回事,你說了,我和張叔,好幫著你安排這事啊。
    “怎麽回事?村長,你不看到了嗎,那是前天,上午還在我家這後麵這當院子裏刨園子呢,都刨到下午什麽時候了,她說太熱了,想去小溪下麵那泡子裏洗個澡去,我說你去吧。我媳婦她說,洗個澡,在那再洗洗衣裳。她去了,我在家看孩子。他洗完回來也很正常。晚上吃完飯,一會就睡了。可誰知道,睡了一會,就來病了,一開始說肚子疼。疼,我說我給你找個去痛片。可我找沒到。沒找到,那是一會不如一會,就疼的受不了了。這我一看呀就得馬上套馬車拉著上曙光醫院看去了,用馬車也顧不得給你們說了。我就套車,拉著她去了,我們到那醫院了,醫院裏有人值班,大夫給看了一下,說是痢疾。大夫說著就給我媳婦打了一針,可沒管用。那朱大夫說,這可能是中毒性痢疾。說曙光醫院看不了。叫我們往撫遠醫院轉院。我就趕快趕著馬車往撫遠醫院轉院。就這,我趕著馬車,一路顛簸,馬車還沒走到農經公社呢,我媳婦就沒氣了。”
    “哎呀,這是治療耽擱了。”張叔說道。
    “耽擱了。”
    “耽擱了,這曙光衛生院,剛成立,啥病也看不成。”
    “看不成,以前,就一個大夫,現在還多了一個,有兩個了。“
    “兩個三個,都是”頭疼腦熱你給你看看,拿點去痛片,腳疼給抹點二百二。其餘的病啥也看不了。”
    大家議論著。我聽了,心如刀絞。覺得無奈。“哎,我給大家說呀,大家,先別說了,以後啊,咱們要注意衛生啊,這兒,在這得這病,這是夏天,還是三伏天,可能和喝水,吃什麽有關係啊。”我說道。張叔說,對,村長說的對,咱們都吸取教訓吧,咱們一個要時時注意衛生,另外,出門幹啥的,上富錦,上佳木斯,還是上哪去,想法多買點常用藥帶回來。等著遇到臨時哪不舒服了,好吃點。
    “行了,張叔,來。”我一喊張叔,一擺手,我們從屋裏出來了。出來到房山頭。我說,病因咱搞清了,於江哭著,他自己也無心安排呀。咱村裏得給想法安排呀。對這事我是一點不懂啊,我這麽點歲數,也沒經曆過呀。張叔,你歲數大,經曆的多,看咋辦。他這媳婦死了,現在搞哪呢?今個這是下雨天,天氣還涼一些。要是搞咱們種菜那兩天,一會死者就有味了。
    “安排,行,他家也是富錦的,我去問他,他家,還有他媳婦的娘家,還來人嗎?他家要是來人,他說叫他家的人來安排,咱就不用管了。要是說他富錦不來人了,或者說,就是來人,也隻是到這看看,他叫咱幫著安排,那咱就得想法子安排唄。”
    “好,那咱倆進屋,去問吧。”我和張叔說著就來問於江。於江說,他叫小李子去曙光給他爹拍電報去了,估計他爹,在富錦接到電報能來。能來也不一定跟趟了,從富錦往這坐車坐船都不方便呀?還是村裏給安排著做個棺材吧。我說,好於哥,安排,這山上都是楊木,我一會就找兩個人,上山找幹楊木吧。走吧。張叔。
    我和張叔說著走出來。商量著找人,找人,上山,找幹楊木去。
    雨還在下著。找人不好找啊,老張叔說,咱和老高,家昌 ,咱們幾個去吧。我想想,我說高叔,咱倆得留一個人在家,你在家,幫著於江出來家的事吧。我找家昌哥,我再找一兩個人去吧。
    我冒著雨先來找家昌哥。家昌哥聽我說要上山找幹楊木給於江媳婦做棺材,說,呀,不行,這是下雨天,我本來就腰疼,這下著雨,還得揦木頭抬木頭。不行不行。我可不信。家昌哥不答應。家昌不答應,我又去找小李子,小付,都不在家。我想去找老高,想想,老高媳婦不能讓去,老高媳婦,整天妖叨的,這給死人整料板,她指定不能同意。我扛著快碼子大鋸,站在道上,正為找人發愁呢,陳家老姑娘走過來,我們是老表親。她還沒我歲數大呢,但她輩分大,我得管她叫姑。平時我都叫她老姑。她看到我站在雨中,問我,家軍,你站這幹啥。“啊,我想上山,找幾骨碌幹木頭去,給於江媳婦破料板。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呢。
    “你沒找家昌嗎?”“找家昌?嘿,他有事呢。”老姑一聽,明白了,說,走我和你去。不就上山找幹木頭嗎?
    雨還在下,我和老姑上山了。山路又濕又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到了山上,我和老姑,開始四處尋找幹楊木。找了好一會兒,終於發現了一棵大幹楊樹,又粗又高又直溜。我倆商量著先把大樹揦倒了,再兩米一節、兩米一節。截了幾骨碌,算算夠了。算著夠了,我和老姑倆就外抬。我們正抬著呢,小李子來了,來了就跟著抬。
    等我們把楊木拖下山了,天也晌午了。老張叔迎上來,說於江他爹還沒到,不過村裏已經幫著把他家裏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老張叔說,這些木頭夠了。問我就你們三個去了。我笑一笑。小李子說,就這我還來晚了呢。
    我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說著我們就給木頭骨碌都扒了皮,扒了皮,戳起來,讓太陽曬著。老張叔說,這幹木頭,扒了皮,曬曬,估計下午,破木頭,就能掛上線。
    等著下午了,我們三個開始破板子了。大楊木,很粗,我用墨鬥子掛上線,就開始用二人抬,破起板子來。破板子,我們三個換班揦。一個木頭骨碌,我們都破四鋸,弄成五塊板子。
    我們忙了一下午,都沒敢歇著。大家雖然都累得夠嗆,但想到一起來建點,於江媳婦都死了。大家就不覺得累了。晚上了,於江他爹到了,老頭是騎自行車來的。老頭說接到電報,就帶兩個苞米麵大餅子,騎上自行車上路了。大家一算,這老於頭,不到一天一宿,騎自行車六百多裏呀。老於頭到了,為兒媳婦去世,痛哭一場。老於頭說,沒想到,我兒媳婦,跟著我兒子來建店,才二十三歲呀,就死這呀。
    老於頭來了,我和老張叔,老高,家昌,代表村裏,來見一下 。征求他的意見,商定出葬時間,老於頭一算到明天就四天了。說越早越好吧。我說就明天早上吧。老張叔說,棺槨還沒做呢,小田,田木匠,說剛結婚,歲數小,沒做過,不敢做。家昌哥說,他上腰九七了,有個木匠,說求人家,人家說沒做過棺材。不懂得尺碼。老於頭說,什麽尺碼?人都死了,還哪有那麽多的說道啊。我一看,這老於頭都急眼了。
    “於叔,我做,我是村長,找不著木匠,我做。於叔你歇著,你日夜前程,騎自行車,幹五六百裏地了。”
    晚上了,在道上,我叫老姑給我端柴油燈,我叫小李子給我打蚊煙,做幫手,開始做棺材了。先做底,後做幫,再做兩頭,做啥,我都用小穿帶,穿完帶,組合。組合,我並不懂的斜度是多少,隻是大約。組合,我口頭上說不害怕,心裏也瘮噠噠的。但我不能說呀,因為我老姑,和小李子,比我還小呢。我要說害怕,那他倆不就更害怕了嗎?我們給組合著,老姑還說呢,夠不夠長了,於江媳婦個大呀。我說夠長,咱截木頭骨碌 按照兩米截的。
    我們給組合好了,天也快亮了,老張叔來看了,我叫他看看怎麽樣,像不像棺材樣?老張叔說,前高後低像,怎麽我覺得人家那棺材做好了,那棺材天,看前麵都老厚 了似的。我說那好辦,找個小原木,有椽子那麽粗就行,截一骨碌,用斧子片片,木頭骨碌,前麵還正好是慢圓形。我說著,就找了那麽一根小木頭,砍吧砍吧,用大釘子給釘上了。
    釘完了,我叫大家看還缺啥?老姑說,家軍,我記得人家那棺材都是紫色的,我說那是用油漆刷的。咱整不了。咱村裏沒錢,再說了,去曙光那買,也來不及了。一會,五六點鍾就要出殯了。
    一會,老高來了問還有啥話,我說還有兩個活,一個上腰九七找侯二哥求援,給侯二哥說,叫他把他村的拖拉機起著,就說咱村外拉一趟木材。還有一個是給這個棺材裏弄幾張紙鋪裏麵。我們正說著呢,家昌哥也來了。我一看他倆來了,我說你們倆商量著把這兩個活幹了吧。我們三個這一宿凍完了。我們回家暖和暖和。
    你們把拖拉機找來就出殯。出殯時要求全村每家都得派代表參加,開一個追悼會,送行。家昌哥和老高領了任務便去忙活了。我和老姑、小李子回了家,簡單吃了點熱乎飯,身子漸漸暖和起來。
    沒多久,家昌哥來報,侯二哥的拖拉機已經發動,正往這邊趕來。老高也把棺材裏鋪上了紙。天剛蒙蒙亮,村裏各家代表都陸續到了於江家。
    於江媳婦的遺體被抬進棺材,老於頭撫著棺木,老淚縱橫。我站出來喊道:於江之妻,來建邊疆;天天勞作,從不叫苦。不幸染病,救治無效。今日她去,大家哀悼,這是於家的損失,更 我們新村的損失,我們要銘記我們有這麽一個好姐妹,為了我們新村的建設,倒下了,我們要銘記她的付出,銘記她為新村做出的貢獻,讓我們為她送行,三鞠躬。大家神情肅穆。
    拖拉機到了,棺材被抬上拖拉機。於江抱著孩子,和老於頭跟在拖拉機旁,全村人跟在後麵,一起為於江媳婦送行。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露出一抹淡淡的曙光,灑在眾人身上,送葬的隊伍緩緩朝著墓地走去,在這片新建的村落裏,這場喪事像是一個沉重的印記,也讓大家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