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86年了，學校放暑假了。放暑假了，學校校園裏每天下午兩點以後，天不太熱了，就來幾個打羽毛球的。有宋書記，還有政府幾個女的，李豔，小黃，管計劃生育的李水英，還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和李老師，鐵誌，小戴老師，以前經常在這打羽毛球，可現在打不上了。
    羽毛球打不上了，李老師就喊我和鐵誌去西河邊去玩，我們到這裏劃船，到這裏遊泳。我們在這裏玩了幾天，還能遊過河，到河的對岸去割嫩草，帶回來喂水耗子。一天，我們玩完了，從河邊拿著割的草要往回走了，有人在那邊喊上我們了，馬校長，馬校長，鐵誌，鐵誌，李老師。我們聽到喊聲站下，回頭望去，一個人跑來。那人跑到我們跟前，我一看是鎮政府的文教助理劉小學。劉小學，老師們給他送個雅號，留小胡子。大家給他送這個雅號，是因為他好吹牛，吹的時候，揪揪個嘴，把胡子撅的很高。他攆上我們就問，馬校長，你們幾個吃醋了吧？李老師說，你才吃醋呢。我說我們吃什麽醋？莫名其妙。劉小胡子說，你們幾個老師不信就拉倒，你們沒看到吧，你們學校的王一富，用美人計，就給我們那老宋乖乖拿下。李老師說，什麽拿下啊？什麽美人計啊？你說的是啥呀？劉小胡子說，什麽美人計呀？你們幾個真不明白咋地，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鐵誌說，我們明白啥呀，我們是老師，我們一天就是看好我們的書，教好我們的學，不誤人家的子弟就行。劉小胡子，聽鐵誌這樣說，草，淨說官話，書呆子。李老師聽了笑著說，哎，老劉，別吵吵，你說的美人計到底是咋回事呀？劉小胡子說，咋回事我不說，說你們也不信，我就說一點，你們知道這幾天陪著我們老宋去你們學校打羽毛球那幾個人嗎？那個漂亮年輕的女郎是你們學校王一富的妹妹。你看才來幾天啊，就當上濃陽鎮政府的秘書了。
    暑假過得也很快，一個半月一晃就過去了。這是開學了，開學老師都辦兩天班了，這是第三天了。早上一上班，老師們還是和每天一樣，幾十名老師都來到一個大教室裏。大家來了，都坐在那。大家坐了一會，不見校長老馬來。也不見教育局的領導和濃陽鎮政府的領導來，大家開始議論起來。有的說今個怎麽的了，這當官的怎麽一個不來了？這開學學習班不辦了這怎麽的劉老師說人說校長走了。李老師問，校長走了，上哪去了？劉老師說，具體上哪不知道，凡是我早上看著客車來的時候，我看著他上客車走了。
    又過了一會，大家正在議論呢，政府的文教助理來了，他來了，後麵跟著教育局長和鎮政府付鎮長的老聞呢。
    領導來了，大家立刻靜了下來。領導坐在前麵了。劉小胡子又開始幹咳了，啊，啊，那，那個呀，啊，我們晚來一會啊。啊，那個那？啊，是我們在單位，鎮政府等著，教育局孫局長了，啊。孫局長，在百忙中，要在咱們這學期，咱們濃陽學校開學的時候，啊，來看望大家。下麵，就叫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教育局孫局長的到來，請他給我們做最要指示。劉小胡子一喊，大家都鼓起掌來。孫局長手輕輕的一擺手，說，不用鼓掌，也沒有什麽重要指示。這是你們開學了，我來看看大家，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也都i有些困難。咱們國家呀，辦學呀，還有一定的困難，現在仍然實行兩級辦學啊。兩級辦學就是縣政府，和當地鄉鎮政府聯合辦學。是吧，聞鎮長。“是，是是是。”聞鎮長連忙說是。孫局長說誒，這就是我來了，下了客車，就到鎮政府，有些事，要溝通。下麵還有一件事我給大家說一下，需要馬上就落實的。這個學校的校長老馬走了，這是上級要求的，這次上級安排鄉下的鄉鎮中心校的校長，都去佳木斯黨校學習。咱們縣有9個鄉鎮吧？這回都去學習。這樣呢，咱們學校就缺個校長了，我今天來，就要幫助學校落實一下。落實，這怎麽落實呢，咱們采取民主推薦的方式，大家推薦，我給大家提個目標，一看文化程度，也就是學曆要高一些，第二呢，綜合素質綜合水平，領導能力要高一些，就他本人還得願意為大家服務。大家看行吧？大家喊著行。孫局長說，大家現在就開始醞釀，一會我就叫大家推薦。大家推薦了，我和著鎮政府的二位領導找本人談談話，得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見，最後敲定。大家看這樣做好好不好。
    大家都喊好，好。李老師喊上了，醞釀，不用醞釀，這學曆高的就三個，馬家軍，王一富，鐵誌。那就選馬家軍了。我不管你們選誰了，我反正是選馬家軍了。
    李老師這話一出口，教室裏頓時炸開了鍋。有人附和選馬家軍，覺得他學曆高、能力也不錯；也有人小聲嘀咕，覺得王一富也挺有潛力，畢竟之前還聽說他用“美人計”讓妹妹進了鎮政府。鐵誌則在一旁默默不語，思考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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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局長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家先別急著下結論，再好好想想，把最合適的人選推薦出來。你們再醞釀一會。”孫局長說著就轉身和聞鎮長，劉小學說，那麽的，鎮長，助理，咱們幾個上一個屋去。劉小學說 ，好，二位領導，你們略等片刻，我去安排。劉小學說著就走了，過了幾分鍾，劉小學就跑回來說，二位領導，我安排好了，請吧。李老師走過來，趴在我耳朵上小聲說，
    領導走了，老師們開始議論起來了，有的交頭接耳，有的拉著拉著別人上外邊走了，有的老師開始分析三位候選人的優缺點，有的則在觀察其他人的意向。李老師走過來，趴在我耳朵上小聲說，家軍這回你說啥也得幹呀。我笑一笑。李老師說，你笑啥，你要不幹，你就看以後人家誰幹上了，就又拿捏你了。
    一會，李小學跑過來了，喊道馬校長，一富，鐵誌，你們三個來。劉小學喊著我們，就擺手。王一富走在前麵，我和鐵誌走在後麵。鐵誌用胳膊拐一下我，遞個眼神。意思叫我幹。
    我們來到了隔壁的屋裏，聞鎮長說，三個大學生都來了，坐下吧。劉小學說，孫局長，這三位都是我們鎮中學的寶貝。孫局長說，是啊，都工作幾年了，不是沒房子住，就是住個破草房子，一下雨還漏。住的連一個普通農民家還不如，我這個當局長的是有責任的。嗨，今天咱先不說這個了，還是來說，這三位誰來挑頭當這個校長吧。我先問吧，馬家軍你是學中文的，你現在是副校長對吧？“對，不錯。”那我再問王一富，你是學數學的，你是教導主任是吧？“對。”孫校長說，我再問，鐵誌，你也是學數學的，你現在是？劉小學說，鐵誌的副教導主任。鐵誌笑笑。孫局長說，我現在問你們三位，誰做校長合適？有沒有毛遂自薦的？孫局長問，我們都麵麵相覷，笑一笑。孫局長說，我這樣問，你們幾位都不好意思是吧？聞鎮長笑笑說，那誰好意思啊？劉小學說，就是嘞。我是劉小學，我是初小畢業，孫局長這樣問，我都不好意思，就別說我們這三位大學生了？孫局長說，這不是想摸摸底嗎？現在我換一種方式問，你們三位認為誰當校長合適？馬家軍副校長先說。“啊，局長叫我說，我覺得一富，鐵誌都行。”為什麽這樣說，你具體說說理由嗎？‘啊，理由有三，一，他 倆在前年教材過關時，都考九十多分；其二，教學都i很認真；其三，都會帶班。孫局長聽了說，有道理。那一富推薦誰。王一富說我推薦馬校長，鐵誌也行。“好，那我再問一下鐵誌老師？鐵誌你的意見呢？”“啊，我推薦馬副校長，現在都說副校長了，就直接接校長得了。另外，王一富也行。”孫局長聽了嗬嗬嗬，笑了。說好啊。那就這樣吧？你們三位都回去吧。孫局長說著，轉身說聞鎮長，等一會，咱們再找幾個歲數大的老教教師，看看他們都想推薦誰。
    說著，我就看著劉小學來喊幾位老師，李老師，劉老師，崔老師。又過一會，他們都樂嗬的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孫局長說“現在大家開始投票推薦吧。”老師們紛紛拿起筆，在紙條上寫下自己心目中的校長人選。幾分鍾過去了，劉小學問大家寫完票沒有，大家都喊著寫完了。聞鎮長說，寫完就唱票。李老師說唱票我在黑板上畫票。
    小戴老師說我唱票，局長說，那再來一個監督的。大家喊劉建英老師監督，劉建英老師的黨員。唱票開始了，馬家軍，王一富，鐵誌。馬家軍，王一富。馬家軍，鐵誌。馬家軍，李明前。李老師聽到唱票人喊自己的名字時說，呀哎，我 家祖墳還冒青氣了，誰還給我弄一票，那我也的畫上，要不一會，總票數就對不上了。
    唱票結束了，李老師說，大家看吧，馬家軍有幾個正字，大家 喊著，五個正字，少一筆。李老師說，那就是24票；王一富19票；鐵誌17票，李明前，3票；劉建英，1票。
    投票結束了。孫局長說，投票結果出來了，鎮長是什麽意見，是不就這樣在尊重大家的選舉結果呀？咱們在這就給他們分一下工，馬家軍，從副校長，改為校長；王一富做副校長，鐵誌做教導主任。其餘兩位李明前，劉建英就等著下一任了。孫局長一說，大家就嗷嗷喊上了。李明前老師說，我真行，我這一輩子沒白活，還得三票。我不知道這是誰選我了，我要是知道誰選我了，我高地也得請他吃一段。李老師一說，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大家笑呢，議論呢。劉小學和聞鎮長去那邊小聲說什麽去了。一會，他倆又給孫局長喊去。又過一會，三位領導都回來了。孫局長說，那麽的啊，選舉這個結果我們先帶走，到鎮政府那看看，鎮政府書記可能還有個意見。
    老師們聽孫局長這麽說，原本熱鬧的議論聲瞬間小了下去，大家都有些忐忑地看著三位領導。李老師皺著眉頭，小聲嘟囔“這選舉結果還能有變數？”鐵誌則輕輕拍了拍李老師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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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天，鎮政府劉小學來了，說，經過教育局領導和鎮政府研究，王一富為校長，馬家軍為副校長，鐵誌做教導主任。老師們聽了，一時間議論起來。李老師說，劉小學，那你們還走這個過場幹啥呀？劉小學說這是書記的意思，我能管了了嗎？
    星期六又到了，已經是晚上了，王一富來找我，說找我和鐵誌研究點事情。我和鐵誌都去了，我們去了，王一富家的小炕桌擺上了，菜都提前早做好了，我和鐵誌一進屋，王一富的媳婦和她媽就把菜端上來了。說，來 ，來家軍，鐵誌，咱們哥幾個喝點，邊吃邊喝，邊說事。我說呀，校長請我們來喝酒啊。鐵誌說謝謝校長了。王一富說謝什麽，咱三個雖然不是同學，和同學一樣。現在咱們都是學校的領導。我覺得校長本來應該是家軍的，不知道鎮政府和教育局，怎麽鼓搗的，叫我挑頭叫我當校長。我和鐵誌都說，你當校長最合適。王一富說，合適不合適，來，今個，哥幾個就是喝酒。大家說著就碰杯，酒杯，是大杯，是二兩半的，碰頭一次，王一富喝了半杯，我們喝一小口。王一富叫跟上。我們就跟上。喝著，王一富說，咱哥幾個，咱們為了幹好工作，你倆得幫幫我，你們倆看我有什麽毛病，提出來了，我好改進。我一聽叫提意見，我說呀，王校長胸懷若穀，那我們就提了啊。依我看呀，你幹事好急躁。別的缺點我還真沒發現。鐵誌說，你缺德不多，你要借鑒，你別學老馬，私心太大。大家喝著，說著，喝酒本來沒輪次，還沒喝多大一會呢，王一富，就罵上人了，罵媳婦，罵嶽母，開始摔酒杯。說我幹工作還幹出孽來了。還雞把淨毛病來了。我說得得，我們走了，我們走了。我們走，王一富就往北邊大橋跑。我們還的去拽他。他嚎啕大哭。他媳婦說你們快走吧。
    事情過去幾天了。剛從鄉下村裏上來的，高離合成了教導主任了，我幾年前教過的一個學生，學習不會，吹牛一個頂幾個，也是教研組長了。我副校長不是了，鐵誌的教導主任也不是了。又過了幾天，天都黑什麽時候了，鄉下一個農民來俺爹小賣店買啤酒，我在俺爹小賣店呢。這人一下子就買兩箱啤酒，買啤酒還叫給送。俺爹說，你們怎麽這麽能喝呀？他說，不喝，給朋友送禮。俺爹說那你的朋友也挺能喝。他說，大叔，這的人真 好交，送上禮，這是真辦事。我爹說你給誰送禮了，誰給你辦事了。他說，我是今年春天剛來了，我給王一富校長甩三千塊錢，他給二姑娘姑爺都安排民辦老師了。俺爹說那他是真辦事。那人說真辦事，人家王校長有靠山，妹妹是這政府秘書。俺爹說那是真了不起。
    又過了幾天，王一富和高離合蓋磚房了。一天下午，王一富的媳婦在辦公室和老師們說王一富的成績了，我家王一富，來這，在鄉下幾個大學生中，第一個當的校長，第一個當的人大代表，第一個入的黨，第一個蓋的磚房，第一個給老婆安排的工作，第一個
    第二年春，王一富第一個叫大家給告掉了。王一富和鎮政府老宋打起來了，妹妹的工作也沒了。李老師高興地說，這王一富幹啥都第一啊。高離合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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