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齊三郎仰頭將剩下的湯喝了個幹幹淨淨，眼中滿是不懷好意之色：“三爺果然周到。”
    他們倒是周到了，可剛填飽肚子回去準備睡個回籠覺的趙善就不太美妙了。
    任憑誰剛躺下，蓋好被褥眯上眼沒多久，正是半睡半醒之際被幾個彪形大漢直接從被窩裏拎出來堵了嘴巴暗戳戳綁走都不會太好。
    當然啦，因為趙善是官身的緣故，護衛們給予了特別對待——打暈之後嘴巴堵得嚴嚴實實。
    等他再醒過來之時，人已經在船上了。
    甲板上。
    趙季極目遠眺，欣賞著原先從不曾見過的景色，不禁想起那個陪著自己在瓜州吃了一輩子黃沙，到死都未曾離開過半步的女人——孫氏。
    崔辯敘去了一趟瓜州將他們救了出來，還不等他們高興，就又反手把他們拿去威脅趙盛...
    若不是孫氏尋著機會，拚了一條命讓他逃出來，隻怕他如今也已不在人世....
    趙盛不是個好東西，流著趙氏血脈的崔沂更是！
    既然救了他們出來，何不放了他們？
    此次，他不止要斷了趙盛攀附太子的路，還要用崔沂和他那個娘子為孫氏報仇。
    更重要的是，他留了畫像，魏王答應事成之後，會重新‘給’他弄位孫氏…
    “三爺，趙善醒了。”
    趙季收回思緒，眼底的暗湧盡數掩住，臉上掛起一副和善的笑容：“還不快快將人請來。”
    “是！”
    護衛正要領命而去，就聽他道：“今日風清雲朗最宜飲茶對弈，我瞧著這地方就不錯，讓人擺上。”
    “是。”
    趙善一發現自己在船上，便知道事情不妙。
    這幫人果然是衝著崔沂和江大娘去的！
    搞不好還要拿自己來威脅他們二人，以達成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可他手無縛雞之力，別說是在這江河之上，就算是在陸地上，也沒法從這些人手底下逃出去，一時間趙善竟然有些惱恨自己從小體弱，又不愛習武。
    否則豈能如此輕易著了人家的道？
    等護衛去請他的時候，他嘴角泛著苦笑，人都在這兒了，請不請的，他難不成還能不去？
    趙善維持著自己的形象，麵無表情大步往外走，他倒要看看是誰活得不耐煩了，要同崔沂過不去。
    可等他看到甲板上的背影之時瞬間就迷茫了——這誰？
    長安城裏他從未見過有這麽一位官員。
    正當他疑惑之際，那人聽到動靜轉過頭，笑聲爽朗：“哈哈哈哈，星成，許久未見，你都長成這般玉骨橫秋的模樣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呐，我同你阿耶都老咯！”
    這人認識自己？還認識自家阿耶？
    趙善頭皮瞬間發緊——該死的，阿耶為了找自己這麽努力嗎？那自己回去會不會被打得半死？
    喉頭滾動間，趙善隻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澀：“不知足下是？”
    趙季笑容一收，不悅道：“你這孩子，怎的把我都給忘了？你小時候，我可是抱過你的！”
    說著他比劃著，臉上重新浮現帶著追憶似的笑容。
    趙善抿抿唇，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小時候見過，多小？
    見狀趙季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待他坐下之後，親自為趙善斟了茶，這才開口道：“我趙氏一族起於戰國之時，然樹大分枝，天水趙氏乃嫡支....”
    趙善不是個蠢人，他盯著趙季的臉看了一會兒，試探著道：“莫非閣下是敦煌趙氏的三叔伯？”
    天水趙氏分支出去的不止敦煌趙氏，但唯有敦煌趙氏所在之地環境最為惡劣，眼前這位無論是膚色還是手上露出的皮膚都不難看出，這是長年累月的成果。
    而敦煌趙氏如今同自家阿耶一輩的隻有三位——趙盛、趙述、趙季。
    趙盛的年齡不符，隻剩趙述和趙季。
    而趙述的名頭他也聽過的，若說自己是天水趙氏的反骨仔，那崔沂的外祖父趙述就是敦煌趙氏的廢物紈絝。
    文不成武不就，唯獨命好。
    而眼前這位，光看這模樣就是命不太好的樣子，隻有可能是那位唯一的庶出子趙季了。
    趙季沒想到他竟然一次就能猜中，不由得對這個小輩慎重了些：“果然同你阿耶信上說的一樣，是個聰慧的孩子，怪不得咱們趙家全都粗魯武夫，偏你是個文曲星托生的。”
    “季堂叔謬讚了。”
    這種逢場作戲的話趙善也不是沒聽過，壓根沒往心裏去，他假笑著道：“不知季堂叔有何事要吩咐小侄，你是長輩，若是有能幫上忙的，季堂叔盡管言語一聲便是。”
    瓜州離此足有萬裏，他怎麽會到這兒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是換做在長安城裏，趙善非要用自己一生所學罵的他狗血淋頭。
    趙季並不答話，笑吟吟的落下一子：“聽聞你阿耶也到了長安？過些日子，我親自上門去拜訪。”
    “是，自我入朝為官後，便未曾歸家，阿耶心中記掛，便來長安瞧瞧。”趙善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他阿耶，心頭一跳卻不得佯裝鎮定的跟著隨意落了一子。
    趙季唇邊一直掛著若有若無的笑，邊落子邊道：“為人父母者，所行所想皆是為了孩子罷了，你如今年歲不小，你阿耶也該替你尋一門好親事，才好延綿我趙氏後嗣。”
    他是瓜州來的鄉巴佬，可魏王身邊的護衛不是。
    趙善和李雪雁的事兒，旁人不知，可魏王這種一心想要往上爬，時刻留意著長安城內動靜的主兒怎麽可能不知？
    “大丈夫自當以前途為重。”趙善脆弱的小心髒此刻又被紮了一刀，麵上的表情都快端不住了。
    趙季長輩模樣表現的很是到位：“正所謂先成家，後立業，你如今年紀輕輕便已是集賢殿學士，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富足，正是文官大展身手之際....”
    話說到這兒，他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毫不避讓的同趙善對視：“隻要跟對了人，又何愁娶不到心儀的小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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