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約莫十歲的孩子雙手持著木劍，偷摸摸的走到幾株菜花前，屏氣凝神，旋即朝著旁邊的菜花一頓劈砍，一劍接著一劍，毫無章法氣勢可言，直到將菜花都砍的蔫了，才停下手來。
    看著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仿佛自己現在就已經是個大劍仙了一般。
    “小兔崽子！你又來砍我家的菜了！！！”旁邊的農舍中傳出一聲怒吼，一老頭氣勢洶洶得提著鋤頭追了出來。
    提著木劍的孩子轉頭就跑，絲毫不拖泥帶水，仿佛這事情已經發生過無數遍了一樣。
    “小兔崽子！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找你師傅告狀去！”老頭也不慌不忙，衝著那孩子就是威脅道。
    提著木劍的孩子頓時蔫了，灰溜溜的走了回來，垂頭喪氣道：“別啊，大爺，你是我大爺還不行嗎？別找我師傅告狀求求你了。”
    “那你還天天來砍我家菜！！！一共就種了那麽些菜，你說你哪個不砍？”老頭越講越氣，奪過少年的木劍就是對著他屁股抽了一下。
    似乎還不解氣，還想接著再抽幾下，但這孩子竟然直接將屁股高高抬起，讓他打個痛快，老頭反倒覺得沒意思了，將木劍扔回給孩子。
    孩子一手拿著木劍，另一隻手連忙揉揉屁股，還不忘小聲嘀咕道，這不是要練劍嘛。
    “好！好！好！練劍是吧，我這就找你師傅去，我看看你師傅到底是怎麽教的！”老頭簡直要被氣瘋了，他倒要看看天底下是不是真有師傅這樣教徒弟練劍的！
    那孩子趕緊求饒，“別啊，大爺，我錯了大爺，我去我師傅的酒館偷酒給您還不行嘛！”
    “這還差不多。”老頭捋著胡子點了點頭，表示孺子可教也。
    孩子這才拿起木劍垂頭喪氣的逃走，唉，希望這次偷酒不會被師傅發現吧。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孩子的思緒。
    “你好，請問你知道這武陵的天懸壺在哪嘛？”
    “天懸壺！？”那孩子抬起頭打量這個陌生麵孔，隻見一個臉龐消瘦的少年背著一個斷臂的中年漢子，而來人自然也就是李念以及其父親李穀了。
    那孩子點了點頭，有些好奇的望著兩人，“我知道，但是他可能不會願意救人噢。”
    聞言李念眉毛不禁下垂，“沒事，能不能先帶我去見一下他？”
    “好！”那孩子也不廢話，直接就走在前麵領起路來。
    幾人沿著小路一路前行，不多久，便來到了一處小院，院中傳來濃濃的煙味。
    隻見一個白須老者正坐在木椅上，一隻手中拿著大煙鬥，另一隻手放在木椅的扶手上不斷輕輕敲著，不時就抽上一口，吞雲吐霧。
    “救人啦，救人啦，齊老頭！”那孩子直接跑入院中大喊道。
    “咳咳...”被喚作齊老頭的白須老者直接一口嗆住，直接將大煙鬥敲在那孩子腦袋上，“誰讓你這麽叫的！”
    “別人不都這麽叫麽？”孩子小聲嘀咕。
    見狀，李念立即衝著白須老者行禮，“老先生，還請救救我爹！”
    白須老者僅是隨意瞥了一眼，拿著煙鬥的手便揮手示意，“不救！”
    “喂，齊老頭，我聽我師娘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哎。”
    “那就讓你師娘去救！”
    “欸，你看人家很可憐的嘛，救救人家了”那孩子指著小院外的李念和神色痛苦的李穀。
    “不救！”
    “老村長，我偷我師傅的酒給你喝怎麽樣？”
    “可以，但我隻喝酒不救人”老村長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就坐回到木椅之上，一副鐵了心不救人的模樣。
    最後那孩子也隻能氣鼓鼓的走出小院，無奈的道：“齊老頭他一直是這樣的，不好意思噢。”
    李念投來感激的目光，能夠帶他來這裏就已經足夠了，“謝謝。”
    隻見李念“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小院門外。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任何東西拿的出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作為交換之類的讓這院中的天懸壺救自己的父親一命。
    他現在唯一能夠拿得出來的就是自己的尊嚴，李念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著響頭。
    導致這一切的原因也都是自己，這幾天在夢中李念也無數次的幻想過，如果沒有去那盧家，如果沒有拿回那所謂的秘術，該多好！！！
    李念再次奮力的磕著頭，額頭滲出猩紅的鮮血也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跡象。
    看見這一幕後李穀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一個壯實的莊稼漢子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
    斷臂的李穀眼角早已噙滿淚水，他不想看到自己活潑快樂的孩子這般，天底下為人父母的，哪個見了自家孩子這般不會撕心裂肺，他甚至覺得，自己死便死了，也不想看到這番情景啊！
    隻是這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一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是怕死，隻是怕自己反而又傷了孩子的心，怕讓孩子更加感到愧疚，怕孩子的頭埋得更低...
    齊老頭依舊自在的躺在長椅上，置若罔聞，不為所動，仿佛在這小院外邊，根本就沒有人一般，依舊自顧自得享受著老煙鬥。
    “你就算跪到死，磕頭磕到死，老頭子我都不會救人！”齊老頭眼睛一閉，手指依然悠閑的敲在木椅上，右手上的大煙鬥又一次遞到嘴邊，呼，吐出一片雲霧。
    對於這個白發老者來說，天底下人那麽多，莫非見到誰都得救？若真是如此，那豈不是早就累死了！？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聞言，李念不說話，依舊跪在小院外麵，消瘦的臉龐埋頭低著，看不清表情。
    李念知道對方沒有理由救，自己也拿不出任何東西能夠讓對方救人，但如今李念能做的，也就隻有跪在這裏了。
    如果對方不救的話，那就這樣一直跪著，跪到死，同父親一同上路，好像也挺不錯的...
    見的少年依舊跪著，拿著大煙鬥的齊老頭也是冷哼一聲，不聽便是，愛跪便跪著吧！
    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來此尋醫的人，就在李念如今跪下的位置，早已有許許多多的人跪下過，那又如何呢？
    但無一例外，武陵以外的人，齊老頭沒救過一個。
    李念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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