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木川掙紮著站起身，將長劍當作拐杖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
    誰也不知道那些怪物會不會再次返回，或者這山穀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危險。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漸漸衰弱的火堆範圍，繼續向著山穀的更深處走去。
    腳步聲在空曠的山穀中回蕩，帶著一種沉悶的疲憊。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地勢豁然開朗，不再是狹窄的通道。
    一條異常寬闊的河流橫亙在麵前，阻斷了去路。
    河水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灰黑色，水流異常湍急，翻滾著渾濁的泡沫，發出沉悶的咆哮。
    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隨著河風撲麵而來，瞬間充斥了鼻腔。
    那氣味難以用言語形容，仿佛混合了無數種腐爛物質、刺鼻的硫磺還有某種未知化學藥劑的味道，厚重而令人窒息。
    僅僅是吸入幾口，謝木川就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胃裏也開始翻江倒海。
    謝木川微微側頭，避開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惡臭。
    肺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打磨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
    他強忍著翻湧的惡心，目光緊緊鎖定麵前那條奔騰咆哮的灰黑色河流。
    這水，絕不尋常。
    旁邊的瘟神麵色平靜，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也映照出河水的詭異色澤，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謝木川拄著劍，艱難地往前挪動了兩步，停在距離河岸幾尺遠的地方。
    他不敢靠得太近。
    那股氣味仿佛有生命般，爭先恐後地鑽入他的口鼻，試圖侵蝕他的神智。
    必須弄清楚這河水的底細。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腳邊一截枯敗的樹枝上，大約手指粗細。
    彎腰拾起枯枝的過程牽動了傷口，讓他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用沒受傷的手捏著枯枝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向河麵。
    枯枝的尖端剛剛觸碰到那灰黑色的水麵。
    “滋啦。”
    一聲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傳來。
    一股青煙冒起，帶著更加刺鼻難聞的味道。
    謝木川瞳孔驟縮，猛地將手縮回。
    隻見那截枯枝接觸河水的部分，已經徹底消失了，仿佛被無形的巨口吞噬，斷口處還殘留著被腐蝕的痕跡，邊緣發黑碳化。
    這河水，竟有如此可怕的劇毒與腐蝕性。
    掉下去，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謝木川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受傷的身體似乎更加虛弱了。
    瘟神也看到了這一幕，眼神微沉，沒有說話，但周身的氣息似乎更冷了幾分。
    此路不通。
    他們必須找到其他的過河方法。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達成了共識。
    沿著河岸，向上遊還是下遊？
    謝木川看向水流湍急的下遊方向，又望向上遊，地勢似乎更加險峻。
    最終，他選擇了順著水流的方向，沿著河岸向下遊走去。
    腳步踩在濕滑鬆軟的岸邊泥土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輕響，與河水沉悶的咆哮形成單調的對比。
    空氣裏的毒瘴似乎無孔不入，謝木川不得不分出一部分靈力護住口鼻，但這無疑加劇了他身體的負擔。
    瘟神跟在他身後，步伐依舊沉穩，似乎並未受到太大影響，隻是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河流對岸以及前方。
    河岸單調而死寂，除了灰黑色的河水與被侵蝕得奇形怪狀的石頭，再無他物。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彌漫的霧氣似乎淡了一些。
    謝木川眯起眼睛，隱約看到在河流拐彎處，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橫跨在河道之上。
    那是什麽？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些許腳步。
    隨著距離拉近，那影子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是一座石橋。
    一座看起來飽經風霜、搖搖欲墜的石橋。
    橋身由巨大的青石條堆砌而成，但許多石塊已經風化嚴重，表麵布滿了裂紋與坑洞，甚至生出了某些顏色詭異的苔蘚。
    橋兩側的護欄大多已經坍塌斷裂，隻剩下零星幾截石柱孤零零地立著。
    整座橋看上去就像一位垂暮的老人，隨時都可能在下一刻垮掉。
    兩人走到橋頭，停下腳步。
    謝木川仔細觀察著石橋與河岸連接的地方。
    支撐橋體的巨大石墩，底部已經被河水侵蝕得十分嚴重，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仿佛隨時會碎裂。
    他伸出腳尖，輕輕踢了踢橋頭的一塊鬆動的石頭。
    石塊應聲滾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小塊。
    這橋，還能過人嗎？
    謝木川的心沉了下去。
    瘟神走到他身邊，抬頭望了望橫跨河流的橋身，又低頭看了看下方奔騰不息的毒水。
    “沒有別的路了。”瘟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判斷。
    謝木川當然也明白。
    回頭，是未知的危險與追兵。
    沿著河岸繼續走，不知道要走到何時，更不知道前方是否還有其他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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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危橋，似乎是他們目前唯一的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調動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暗自戒備。
    “我先走。”
    謝木川拄著劍，率先踏上了石橋。
    腳下的石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小的石屑簌簌落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極其沉重。
    瘟神緊隨其後，身形輕盈，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響，但同樣全神貫注。
    橋麵很窄，僅容一人通過，兩側就是翻滾的毒河。
    刺鼻的氣味混合著水汽，不斷向上蒸騰。
    就在他們走到橋身大約三分之一的位置時。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斷裂聲突然響起。
    聲音來自他們腳下！
    謝木川心中警鈴大作，暗道不好。
    緊接著，是更大更徹底的崩裂聲！
    “轟隆！”
    他們腳下的那段橋麵，毫無預兆地猛然向下塌陷、斷裂！
    無數碎石混合著煙塵，朝著下方致命的灰黑色河水墜落。
    失重感瞬間傳來！
    謝木川的身體隨著斷裂的橋麵急速下墜。
    電光石火之間，他猛地將靈力爆發出來，淡青色的光芒瞬間包裹住全身。
    下墜的勢頭硬生生被止住！
    他懸停在了半空中，距離下方翻滾咆哮的毒河，不過數尺之遙。
    幾乎在同一時間，旁邊的瘟神周身也騰起一股幽暗深邃的力量，同樣穩住了身形，懸浮在謝木川不遠處。
    兩人下方，斷裂的橋梁石塊砸入河水。
    “嗤嗤嗤。”
    劇烈的腐蝕聲響起，伴隨著大股更加濃烈的毒煙升騰而起，那景象令人心悸。
    斷橋的殘骸在幾個呼吸間就被毒水吞噬殆盡。
    謝木川和瘟神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橋斷了。
    他們被困在了這毒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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