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無聲地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身影很快沒入了彌漫的毒霧之中。
    腳下的土地愈發崎嶇不平。
    腐蝕性的泥土間，裸露出被侵蝕得奇形怪狀的岩石根基。
    枯死的樹根盤結在地表，如同猙獰的爪子。
    空氣裏的毒瘴似乎更加濃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謝木川不得不分出更多本就所剩不多的靈力來護住周身。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沿著額角不斷滑落，很快又被毒霧蒸幹。
    瘟神走在他身後，步履平穩，周身的幽暗將一切侵蝕隔絕在外，形成一個絕對安全的領域。
    他沉默地觀察著四周，警惕著任何可能的異動。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又旋即被更加詭異的嶙峋怪石所占據。
    亂石林到了。
    巨大的岩石被歲月與毒霧雕琢成各種扭曲的形狀，有的像掙紮的巨人，有的像蟄伏的凶獸。
    它們毫無規律地矗立著，彼此交錯，形成一個天然的迷宮。
    霧氣在這裏更加濃重，能見度不足三丈。
    風聲穿過石縫，發出嗚嗚的怪嘯，仿佛有無數怨魂在低語。
    謝木川停下腳步，運轉靈力，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霧，卻收效甚微。
    這裏的環境對靈力的壓製似乎更強。
    他看向瘟神。
    瘟神深邃的目光掃過前方的石林，微微偏頭，似乎在傾聽什麽。
    片刻後，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謝木川會意，跟隨著瘟神，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亂石林。
    腳下是碎石與腐爛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四周的怪石如同沉默的哨兵，冰冷地注視著闖入者。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連遠處蝕骨河的咆哮聲似乎都被隔絕了。
    謝木川握緊了劍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他能感覺到，暗處有眼睛在窺視。
    那種被獵物盯上的感覺，讓他背脊發涼。
    瘟神依舊走在前麵，步伐不疾不徐。
    兩人穿行在怪石之間，路徑曲折，方向難辨。
    突然，瘟神停下了腳步。
    謝木川立刻警惕起來，目光銳利地掃向四周。
    一塊足有兩人高的巨石側麵，陰影極深。
    就在那片濃重的陰影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
    “來了。”
    謝木川低聲道。
    話音未落，一道綠色的影子猛地從巨石上方竄出，快如閃電，直撲下方的謝木川。
    那影子果然如老者所言，形似猿猴，通體覆蓋著暗綠色的毛發，一雙猩紅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它的爪子彈出，寒光凜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
    速度太快了。
    謝木川瞳孔驟縮，傷勢讓他反應慢了半拍，隻能勉強側身，同時揮劍格擋。
    “鏘！”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擊聲。
    謝木川隻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劇震，長劍險些脫手。
    身體被震得向後踉蹌幾步，傷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那山魈一擊不中，落在地上，發出尖銳的嘶鳴。
    與此同時，四周的陰影裏，更多的紅點亮了起來。
    “吱吱！”
    怪叫聲此起彼伏。
    三道、四道、五道綠影從不同的方向撲出，目標明確，正是謝木川與瘟神二人。
    這些山魈配合默契，顯然不是第一次圍獵。
    瘟神周身的幽暗瞬間擴散，如同墨汁滴入水中。
    兩隻撲向他的山魈撞入那片幽暗，速度驟然減緩，發出驚恐的尖叫，仿佛陷入了泥沼。
    瘟神甚至沒有動，那兩隻山魈便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束縛，掙紮著，卻無法靠近。
    另外三隻則全部攻向了謝木川。
    謝木川咬緊牙關，強提靈力，劍光閃爍，護住周身要害。
    但他有傷在身，靈力消耗巨大，麵對三隻悍不畏死的山魈圍攻，頓時險象環生。
    一隻山魈從側麵撲來，利爪抓向他的手臂。
    謝木川揮劍格擋，卻被另一隻山魈趁機近身，一爪掃向他的小腿。
    嗤啦一聲。
    褲腿被撕裂，留下幾道深深的爪痕，鮮血瞬間滲出。
    謝木川悶哼一聲，身體一個趔趄。
    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瞥了一眼被瘟神輕易壓製的兩隻山魈，心中念頭急轉。
    必須找到它們的弱點。
    混亂中，他注意到這些山魈似乎有意避開瘟神周身散發的幽暗區域。
    是害怕那種力量，還是。
    他猛地想起懷中還有幾張備用的照明符。
    是了，老者說它們藏在陰暗的山洞裏。
    這些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或許會懼怕強光。
    謝木川當機立斷，左手捏訣，瞬間激發了一張照明符。
    嗡。
    一團耀眼的白光驟然在他掌心爆開，如同一個小太陽，瞬間刺破了亂石林的昏暗。
    “吱！”
    淒厲刺耳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圍攻謝木川的三隻山魈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縮回爪子，用前肢捂住眼睛，發出痛苦的嘶鳴，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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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被瘟神幽暗氣息困住的那兩隻，也在這突如其來的強光下劇烈掙紮起來，顯得異常驚恐。
    果然有效。
    謝木川精神一振。
    他將照明符舉高，強烈的白光掃過四周。
    那些原本還隱藏在更遠處陰影裏的山魈，也紛紛發出不安的躁動聲，不敢靠近。
    “走！”
    謝木川低喝一聲，趁著山魈被強光震懾，立刻朝著瘟神之前感應到的洞穴方向衝去。
    瘟神周身的幽暗略微收斂，那兩隻被困的山魈立刻如蒙大赦，尖叫著逃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他依舊沉默地跟在謝木川身後。
    照明符的光芒有限，但足以在短時間內驅散附近的黑暗。
    兩人快速穿過幾塊巨石，終於看到了那個隱藏在石縫中的洞口。
    洞口不大，黑黢黢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臊與腐爛氣味。
    謝木川強忍著不適，舉著照明符向內照去。
    光芒所及，隻見洞內亂七八糟地堆滿了各種雜物。
    獸骨、破爛的布條、一些閃亮的小石頭，還有一個眼熟的竹簍。
    那竹簍被隨意丟棄在一個角落，邊角磨損嚴重，上麵還係著一小塊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布條。
    正是老者描述的藥簍。
    謝木川心中一喜，快步上前，撿起藥簍。
    他打開看了一眼，裏麵果然裝著一些幹枯的草藥，雖然不認識，但想來就是老者急需之物。
    得手了。
    他不敢停留，立刻轉身。
    “我們快走。”
    洞外的山魈似乎已經從強光的不適中稍稍緩和，開始發出威脅的低吼，在光芒邊緣徘徊，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兩人迅速退出洞穴，謝木川將藥簍護在身前，另一隻手維持著照明符的光芒。
    在強光的威懾下，山魈們雖然齜牙咧嘴，卻終究不敢再次撲上來。
    謝木川與瘟神不敢戀戰，循著來時的模糊記憶，快速離開了這片充滿危險的亂石林。
    身後的嘶吼聲漸漸遠去。
    直到徹底走出亂石林的範圍，謝木川才略微鬆了口氣，撤去了照明符的光芒。
    周圍再次被毒霧籠罩，但相比亂石林，似乎安全了不少。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簍，又感受了一下腿上火辣辣的傷口，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
    但至少，拿到了過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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