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回來？”我有點埋怨地說，畢竟之前做了這麽多的事，就是為了她能走，她能安全，可現在，我被包圍了，跑不了了，她卻回來了。
    現在，是我們被困住了，死定了，努力都白費了。
    “穗兒還有好多話……還沒來得及和良爺說，就偷偷……”她像個犯錯誤的孩子，乞求的眼神看著我，“良爺……良爺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好不好…”
    她見我緊皺眉頭，說話又那麽衝，以為我要責備她。
    但事實上，現在責備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更多的是不甘啊，不甘心就這麽輸了。
    “不，我沒生氣，隻是……”我看著她，收起了那副責備她的表情。
    “我隻是……不甘心啊…”我咬咬牙，不甘地說，“明明以為有機會救你的，現在卻……”
    “我不是說了，會出城找你的嗎？有話的話，到那時候再說唄。”
    “良爺剛剛不是還說，逃不掉了啊。”她跨上我的腿，看著我說。
    “………”確實，答應她的人是我，現在違約的人也是我，這麽說的話，是我該向她賠個不是才對。
    “良爺，我……”
    “對不起，滿穗。”沒等她說完，我就先一步開口。
    “欸？良爺……為什麽要道歉……”她歪著頭看著我。
    “我……我…”我低下了頭，“對不起，沒把你救出去，本來以為，我可以引導你出城，失敗了。”
    “在那之後，我以為會成功殺了浮羽，也失敗了。”
    “到最後，我連救你，我都做不到……”
    “我向你保證了那麽多次，卻沒有一次遵守，每次我都騙了你，對不起……我……”
    抬眼之際，她的手扶上我的臉龐，她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良爺，你每次這麽做，都是在擔心我的安危，穗穗知道的，良爺對我的關心……我都記著呢。”
    “反倒是我……”她低下了頭，“是我……一直在騙良爺……”
    “良爺對我那麽好……我卻一直懷疑良爺，就連對證……我都是去找的浮羽，而不是良爺你……”她貼著我，哭著。
    “在湖邊的時候，良爺真壞，我還想著怎麽藏著掖著，把良爺帶出城，再詢問的。”
    “可誰知道，良爺你居然聽到我和浮羽的對話，如何當著我麵問我……”
    “我……我當時就沒忍住………把刀抵在了良爺胸前，誰知道太用力了，竟然刺了進去，不過還好不深，不然穗穗得怪罪自己一輩子……對不起，良爺。”
    “我還……我還把所有的委屈不滿，全都發泄在了良爺身上，我……嗚，吼那麽大聲，還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嗚嗚，良爺，我錯了嗚……”
    她越哭越凶，我就隻會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所以……所以穗穗很感激良爺，能包容穗穗的任性，所以…所以，穗穗不想離開良爺，不想和良爺分開，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死，我也要和良爺死在一起。”
    “求求良爺不要趕穗穗走好不好，我知道良爺是為了我，可沒有良爺的話，穗穗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嗚”
    見她這般乞求，再加上這情況，黃泉上，有人做伴也不是什麽壞事，何況還是她。
    “那多委屈你啊，你還有大好的未來，無限可能啊。”
    她搖搖頭，“不委屈不委屈，和良爺一起死，也挺好的。”
    她像貓一樣趴在我懷裏，摟著我的脖子，眼裏滿是柔情，看久了有點不自在。
    “良，抱緊我吧。”
    “嗯？”怎麽突然弄出來這麽一句。
    見我沒反應，她把臉探出來，氣鼓鼓地說，“哼，良爺之前也抱過我，隻不過兩次都不怎麽緊啊，良爺是覺得，有隔閡？”
    “哪有，我就是覺得抱緊了不太好啊。”我無奈地解釋。
    “那這次呢，良爺可得好好想想，要不要抱，仔細考慮哦，畢竟這可是最後一次……啊。”
    沒等她說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了過去，緊緊抱住了她。她似乎有些驚訝，但並沒有掙脫我的懷抱。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
    “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她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帶著一絲無奈和不舍。是啊，這可能真的是我們最後的擁抱了。想到這裏，我抱得更緊了一些，希望能把這一刻永遠留在記憶裏。
    “啊，良爺抱得也太緊了些，穗穗快喘不過氣了，不過…”她用頭蹭了蹭我，“穗穗並不討厭，我得好好感受感受，良爺的懷抱，畢竟，這可是我最暖的東西啊。”
    傻姑娘，我看著她，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笑容。
    這一切實在太離譜了，哪有兩個即將死去的人會像我們這樣？
    然而，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堅定和勇氣。
    “良爺，你知道嗎？”她在我懷裏說著，
    “穗穗今年十四歲了哦。”
    “啊？你不是說十三嗎？這也是假的啊。”
    “不是不是，良爺聽我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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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問我的時候，確實是十三啊，不過現在……十四了。”
    “啊？也就是說……”她在這幾天過的生日啊。
    是哪天啊？不會是……
    “嘿嘿，良爺送我鞋子那天，剛好十四歲。”
    “啊，五月初六，記住了。”
    “良爺，遇到你之前，穗穗可是獨自逃荒了五六個年頭呢。”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畢竟，我是要來殺良爺的嘛。”
    “……”
    “嘿嘿，當時隻有一把刀，堅持的理由，也隻有良爺你的名字，如果沒有這份執念，我估計堅持不下來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良爺讓我活了下來啊，嘿嘿，好像怎麽都繞不開良爺呢。”
    “啊哈哈，好奇特的聯係，不過……你開心就好……”
    “良爺，”她略帶笑意地看著我，“良爺，你說……下輩子，我們還能再會嗎？”
    “怎麽問這個？”
    下輩子，我是不信什麽輪回轉世那一套的，所以以前我估計會回答，沒有下輩子。
    隻不過這次，我看著她，“會的吧，一定會的……”
    “吼吼，看來良爺還想我和你一起啊，嘿嘿。”
    她笑著，這種沒有負擔，放下芥蒂的笑，是之前不曾見過的。
    “下輩子，我還要當良爺的羊，為君所獲，一生一世。”她紅著臉說。
    “你呀你，這時候還能開玩笑，”我苦笑著，不過也好，“你不怕死嗎？”我問道。
    “怕啊，很怕，我逃過荒，所以很惜命的。”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這條路是和良爺一起，穗穗就不怕了……”
    她雙手死死拽著我的衣服。“良爺，下輩子，我們還一起，好不好。”
    “好啊，不過……”我略帶玩笑地說，“我讓你安全出城，這你可沒答應我啊。”
    “你可欠我一個條件哦，下輩子記得還我。”
    我隻是說說笑，畢竟如果真有下輩子，估計我們也是新的人了，不會記得現在的事的。
    我們會開啟新的人生，擁有新的生活，希望……是一個沒有剝削，沒有餓殍的時代……
    “不要，”滿穗想都沒想，否定了我的話，“穗穗才不欠良爺什麽條件，這個條件，我之前就已經完成了。”
    “良爺肯定忘了，但是穗穗還記得，穗穗曾經說過的，現在也做到了，所以我們扯平了。”
    她還挺認真，不過……她說的她已經完成的事，是什麽？我怎麽不記得了……
    心生好奇，我便想開口詢問……
    誰知一股寒意擴散全身，是……流太多血了……
    “良爺！良爺你怎麽了……”
    “小崽子……我好冷…”
    估計，我是快了……她會怎麽樣？被浮羽的軍隊所殺……
    “良爺，良爺嗚嗚……”她抱緊了我，“良爺不能睡，良爺嗚，現在還冷嗎……”
    “你……剛才說的你完成的那個條件，是什麽？”
    “良爺……”她頓了頓，擦了擦淚，“我……”
    沒等她說完，遠處傳來火光和爆炸聲，將她打斷，我以為是浮羽軍隊，可當我抬頭，絢麗多彩的煙花在天空迸發。
    對啊，今天晚上是有煙花的，再看看懷裏被吸引住的滿穗，正所謂，美景配佳人。
    “對了良爺，我……”
    她還想接著說，又一株煙花炸開，我沒聽到。她往我懷裏鑽了鑽，流下了眼淚。
    也可能是因為我流了太多血，聽覺也在那一瞬喪失了。
    她到底說了什麽啊……我沒聽到，估計也沒機會聽到了。
    看著滿天的火光，我竟然沒有害怕，我對火的恐懼，消失了，大概也是受她影響吧，我這麽想著，合上了眼。
    “良爺！良爺你別睡啊……穗穗求你了，別丟下穗穗一個人……”
    之前她還是在強撐，可惜，現在我給不了什麽回應，隻能墮入黑暗，無邊無際，她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人們常說，人死之前會看到自己的一生閃回，我也一樣，我看見了她……
    她牽著我的手，站在鼓樓上，我們一起欣賞著漫天煙花。
    她回過身，麵向我，笑靨如花。
    而她這次的笑，並非牽強，也並非虛假。
    滿穗，她終於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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