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年 一個平靜地夜晚，位置是在潼關西側的一個村子，那裏似乎正在發生一件不得了的事。
    一個孩子，大概有個七八歲的樣子，坐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河裏的，忽地，他聽到有人在喊他。
    “懷南——，懷南啊，”一聲焦急的男聲傳來，聽上去是個四旬左右的叔父，他知道是村子裏的張叔來找自己了，但他根本不想理睬。
    “哎.....”他輕歎一口氣，一個翻身直接藏到了石頭後麵，隻露出腦袋上半截，觀察著來者。
    “懷南！你小子.........”張叔一邊找一邊抱怨，“就沒見你這樣的。”
    “.......”懷南躲在石頭後麵，聽著張叔的抱怨，仍舊一聲不吭。
    “你說說你吧，你娘都懷著呢，你天天還不著家，有你這麽辦事當兒子的嗎？”張叔左顧右盼，但是無奈這個時候光線較暗，再加上懷南躲著的地方比較隱蔽，壓根瞅不見，隻得嘴炮引出來他。
    他知道懷南就在附近，隻是自己沒把他找出來，見懷南沒反應，自己便繼續說，“哎呀，你爹也不容易，咱也不容易，嘖.......這破現實，誰也不容易。”
    “你說說你，折算下來都八個多月了，也不幫忙，還把自己當家裏的一份子嗎？”
    “..........他們也沒把我當家裏的一份子。”也不知怎麽的，張叔的話似乎刺傷了懷南，導致了懷南控製不住地小聲抱怨，可......
    “........！”當時的環境十分安靜，擲地有聲，懷南的小聲抱怨，兩人聽得一清二楚，懷南也在說出口之後，捂嘴暗念不好，轉身就要跑。
    “哎！兔崽子，”張叔得到信息之後，直接確定了懷南的位置，一個箭步衝過去，伸出大手抓住懷南的脖領子，一把就抓住了要跑走的懷南。“還想跑！”
    七歲小童懷南，偶遇老當益壯張叔，力大快猛如野獸，拚盡全力無法戰勝。
    “哎哎！放開我，放開我！你這老頭......”懷南像是雞崽子一樣被張叔抓在手裏，吊到半空，雙手雙腳拚了命撲騰，試圖掙紮，可壓根沒有，所以便一邊叫囂，一邊嘴上還不饒人。
    “嗐！你這兔崽子，你張叔都不認了，”張叔聽到懷南叫囂的時候那個氣啊，“還老頭，你張叔我還沒到那個歲數呢，走，跟我回去。”
    “哎！別....別啊張叔，”懷南見狀，硬的不行，隻好軟泡了，再加上聽到要回去，嚇得他立馬改口，“張叔，哎呀我的好張叔，別人都行，唯獨你不能把我送回去啊。”
    “呦，臭小子怕了啊，”聽到求饒的張叔嘴角上揚，笑著把懷南放下，“你小子，仗著我們關係好，沒大沒小的，下次再這樣，我可不饒你了。”
    “哎，是是是，張叔最好了。”懷南就地坐了下去，張叔也半蹲著，似是想起來懷南剛剛說的話。
    “哎，小子，”張叔把住懷南的肩膀，瘦骨嶙峋的，硌得他手疼，“剛剛那些話，可不能跟你爹娘說，聽到了嗎。”
    “........憑什麽.......”懷南似乎無法讓步，仍舊咬牙堅持。
    “嘖，這話跟我說說就得了，讓他們聽到，這心得有多疼啊。”張叔好言相勸，可懷南似是一點都聽不進去一樣，打他那說，自己什麽事都可退讓，可爹娘對自己的態度轉變，是他理解不了的，也是不爭的事實。
    “張叔，他們這麽對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咋還向著他們說話啊。”懷南沒法理解，為什麽好似自己是那個唯一不懂事的，為什麽全村老少，都這麽期盼娘肚子裏的孩子出生，自己卻感到厭煩。
    原來啊，懷南很受爹娘的關注，畢竟是男娃，肯定家裏，包括街坊鄰裏對他，也肯定很關照，這些待遇懷南享了七年左右，可就在五個月前........
    在懷南看來，爹娘隻是出了一趟門，回來的時候臉上笑盈盈的，笑得很燦爛，自己不明白，所以也跟著一起笑。
    爹扶著娘坐下，自己開始忙活起來，懷南感到不對了，平日都是娘做家務的，怎麽現在娘歇著，爹幹起來了。
    這還沒完，慢慢的，家裏的人越來越多，街坊鄰裏都過來了，他們的臉上也都掛著笑容，一個一個都進了屋子，圍著爹娘，當然也包括張叔。
    懷南臉上的笑容沒持續多久，反而變成了疑惑，為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爹娘，鄰裏，什麽也不和自己說，隻是在那裏笑。
    慢慢的，懷南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開始叫了，他想跨過鄰裏去叫爹娘，可惜失敗了，他的聲音淹沒在鄰裏的祝賀聲，以及爹娘的喜悅中。
    後來他才知道，那一天爹娘是去了郎中那，娘診出了喜脈，已經三個月了，所以爹才不讓娘幹活，自己理應也開心，畢竟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可這個孩子，似乎........讓爹娘對自己的關注有所下降，自己不再是家裏最重要的人了，這小小的落差，正是肚子中的孩子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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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張叔當時也在場，所以知道所有的事，也明白這孩子的心理，“孩子，我懂，你是你爹娘有了孩子之後，對你的關注少了，你不習慣了，所以才賭氣，對吧。”
    “.........”
    “嗬，”張叔輕笑了一聲，“要我說啊，你幹脆一直在外麵不回去得了，你爹娘肯定嚇得夠嗆，到時候全村都來找你。”張叔說著，正因為自己和懷南關係好，也因為自己也是村裏的長輩，所以他能很好處理這件事。
    “我那不是.......”懷南想爭辯，可想了想，自己確實賭氣跑出來，可自己也確實天剛黑就回了家，也是怕爹娘擔心自己，不想他們為自己操心。
    “怕爹娘擔心，也怕麻煩我們，是不是。”張叔好似能看穿懷南的心思一樣，一針見血。
    見懷南不吱聲，張叔就說，“哎，既然心裏有爹娘，也有那個肚子裏的孩子，幹嘛自己過不去啊。”張叔趁機坐到懷南邊上，慢慢安撫著，“你明明知道爹娘心裏有你，你幹嘛還這麽大怨氣，還說什麽，他們就沒把我當家裏的一份子。”
    “我........我就是搞不明白，爹娘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知道一切順利的時候，就會回歸平常，可這落差.......”
    “要我說你也懂事些，當然你已經夠懂事了，我隻是讓你別自己嚇自己，奧。”張叔拍了拍懷南的後背，慢慢站了起來。
    “嗯，我知道了........張叔。”懷南拍了拍身上的土，也站了起來。
    “哎，這就對了，小屁孩。”張叔玩笑般踢了踢懷南的屁股，“看你瘦的，跟我回家吃飯不？”
    “吃，白吃的飯，誰不吃，”懷南笑了笑，跟著張叔就跑了過去。
    “對了，你小子剛剛說了一切順利就會回歸平常，誰告訴你的。”張叔打趣道，“你咋知道你爹娘不會不管你了，萬一是個男娃，可不比你招人稀罕啊，哈哈。”
    “啊？！不能吧......爹娘會那樣嗎.......”懷南先是震驚，然後是猶豫，最後是失落。
    “騙你噠！哈哈，瞅你那樣，哈哈哈，”張叔見詭計得逞，立馬放聲嘲笑，“你當時出生也這樣，我們村誰生孩子都這樣，你別亂想。”
    “哎呦喂！耍我！”懷南見張叔那嘲笑自己的臉，氣不打一處來，撒丫子就追著張叔跑。
    “哎哎，沒打著。”
    “你個臭老頭，和小孩還這麽皮，站那！”
    二人的追逐打鬧聲音從山邊一直傳到村子裏，平靜而安詳，這樣的生活，二人，以及整個村子的村民，都以為會持續到底，可，就在不久後。
    “小子，我估麽著，就這麽幾天了，你不待旁邊？”張叔坐在半山腰上，旁邊就是懷南。
    “不了，等什麽時候生，你再來找我吧張叔。”
    “得，成你眼線了，”張叔起身，往山下走去，“我回去了，你真不回啊。”
    “不了，我再呆一會，反正白天，回不回去無所謂，”懷南起身往山裏走，“我晚些就回去了張叔，你先回去吧。”
    “得，那我不跟你扯了，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張叔走了，懷南也走了，殊不知.......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好好站著說話的機會。
    懷南找了個陰涼地方，躺在石頭上打盹，大抵是一個時辰左右，他被山下的聲音吵醒了。
    “嘖......怎麽會........！”他納悶怎麽有這麽嘈雜的聲音的時候，想著到崖邊看看這麽個事的時候，愣在了那裏。
    此刻太陽已經下山，可懷南的臉上卻是亮的，因為.......山下的火，準確來說是村子裏的火，小小的一團，卻包住了整個村子。
    “爹.......娘........張叔.........！”他那時候還小，此刻的場景定是見都不曾見，想都不敢想，他此刻沒有思考是什麽原因，也沒想是發生了什麽，隻是飛快地跑下山去，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自己熟知的人的名字，然後祈禱他們沒事。
    但他自己清楚，這種情況，活著的人大概是沒有的......可他不信邪，自己的爹娘，一定沒事的......
    “爹！娘！”他飛速衝進村子裏，口中喊著爹娘，期盼他們能回應。
    他朝著自己的家裏跑去，屋子外麵已經被燒成了黑炭，冒著煙，零星的碎火點在屋簷上，木門很燙手，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
    “！”
    “臭小子.......怎麽，這麽慢啊.......”他沒看見爹娘，而是看到了張叔，張叔渾身燒傷，已經不成人樣了，好在聲音有辨識度，懷南一下子就聽了出來。
    “張叔！張叔你怎麽了！”懷南衝上前，大聲呼喊著張叔，誰知張叔隻是緩緩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
    “噓，”張叔說話已經很費勁了，他沒再多說，隻是擠出個微笑，慢慢把胸前束緊的衣服解開，然後緩緩托舉到懷南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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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懷南嚇了一跳，張叔懷裏是一個孩子，男娃，似是剛出生，身上還濕乎乎的。
    “別把你弟弟吵醒了.....”
    “我......弟弟........”
    “嗯，來，拿著.......小心點。”嬰兒慢慢從張叔手裏來到懷南手上。
    小嬰兒潔白的皮膚與二人被熏黑的皮膚相映襯，懷南看了看嬰兒，又看了看張叔，險些哭出來。
    孩子在這，爹娘卻不在，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
    不！不不不........不......自己不敢繼續想下去，轉而看著張叔，想聽聽怎麽回事。
    “小子，得虧......你沒下來，撿了條命.......”
    “我...我下山的時候，看見一幫騎著馬的土匪，我心想這不行啊，就趕緊跑了回來。”
    “你娘，正生孩子呢，走不開.......逃不了，大家就能拖時間就拖，好在........生下來了。”
    “我爹娘他們，他們在哪？”
    “.......”張叔搖了搖頭，“這事.......我不能告訴你。”
    “我.......”
    “小子！聽好了........”張叔眼睛裏滴落幾滴濁淚，“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行了，隻好把孩子給我，我好不容易才保住。”
    “你爹娘.......到死都沒見到你，已經是遺憾了，你難道要.......自己也送命，再搭上繈褓中的孩子？”
    “我........那我能怎麽辦，張叔......我能怎麽辦.......”
    “走！”
    “走？我能往哪走，還帶著他。”二人的爭吵似乎沒吵到孩子。
    “東邊，西邊，北邊南邊，往哪走都行，反正別留在這。”
    “見到人，麵善的就求著，麵惡的就躲著，不用我教你這些的吧，孩子........”
    “我......我不知道........”一切太突然了，村子所有人的離去，自己帶著個剛出生的嬰兒，還要.....還要.......
    “孩子........很難吧.......嗬嗬，不過.........你可以的.........”張叔似是沒了力氣，擠出最後一句話便合了眼。
    “張叔！張叔.........別這樣.........”懷南知道這地方不能多待，即便很是留戀，可自己得走，帶著自己的弟弟走，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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