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不由自主往後退，低下頭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一定是我經曆的夢境太多了，這次……這次的夢境實在是太真實了。
    我知道你是假的，你不過是我心底的心魔而已。”
    相柳緊緊的看著她，跟著向前走去。
    “別再過來了！”小夭抬手擋住自己的臉，好似這樣就能夠把麵前的幻象擋住。
    相柳停下腳步，笑著說：“小夭，你知道嗎？上一世，我對你動過很多次心，第一次是在清水鎮，辰榮義軍士兵因疾病和糧草短缺而折損。
    待局麵反轉之後，你拉著我高興的說太好了！他們終於得救了。
    第二次，我把你丟入海裏，上岸之後，我一邊拖延時間一邊跟你聊天，目的隻是為了設計瑲玹。
    我那時看著你的臉，聽著你說的話，我又動心了。
    第三次……”相柳輕笑一聲，眼裏帶著追憶，“我跟瑲玹是死敵，你居然找我替瑲玹解蠱，而我當時居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你，咱們倆，也是一個敢找，一個敢應……
    後來，我把蠱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在五神山的邊界，我們在海貝裏盤膝而坐。
    你當時閉著眼，我又動心了…”
    “夠了！”小夭轉過身去顫抖著說，“你不過就是我的幻覺而已！不用說這麽多來…
    相柳是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的，而且……”她自嘲一笑，話鋒一轉，“說起來，夢陀祖還真是神通廣大，連這些都知道，這些事早已被埋進黃沙裏…
    相柳……絕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
    “小夭…”
    突然，轟隆隆——！
    天地仿佛被一隻巨手攥住，瘋狂搖晃！
    地麵劇烈震動，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如黑色閃電般撕裂大地，縱橫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之聲。
    不遠處的海麵陡然掀起恐怖的巨浪，數十丈甚至百丈高的海嘯如同連綿的山脈，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氣勢轟然壓來。
    海水變得漆黑如墨，咆哮著好似想要吞沒沿岸的一切。
    夢陀祖立於這片崩毀的天地之間，衣袍獵獵作響，他盯著不遠處的兩人，瞳孔驟然收縮，閃過驚疑不定的寒光，陰森說道：
    “相柳，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恢複了記憶，你區區一個妖，如何有這手段？”
    相柳卻根本未曾看他一眼，他的目光牢牢鎖著前方那纖細的背影，仿佛周遭天塌地陷都與他無關。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穿透了轟鳴的崩塌聲，清晰地落入小夭的耳中
    “不過，你知道我最動心的一次是什麽嗎？就是我剛剛說的，那次從死鬥場裏出來。
    你跟我說，如果說是你救了我，那你隻讓我做防風邶。
    那時……你看著我的眼神，”他聲音微啞，“清澈，堅定，那樣的眼神，真的讓人無法不淪陷。”
    小夭背對著他，單薄的肩膀難以抑製地微微顫抖，一滴淚無聲地滾落，在她腳下的裂痕中洇開深色的痕。
    她張了張嘴，始終一言不發。
    相柳，如果你真的知道了真相，知曉我心底埋藏的最深的秘密與虧欠……真的會像這樣原諒我嗎？
    不！不會的！
    相柳怎麽可能會原諒我！
    她的感知變得混亂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瘋狂旋轉、分裂，崩碎成一塊塊扭曲的光影碎片。
    耳邊是天地毀滅的轟鳴，是海嘯的咆哮，是夢陀祖的厲喝！
    但這些聲音都變得扭曲、雜亂、無法辨認……
    “小夭！”
    “笨蛋，從始至……你就笨蛋，我怎麽忍心怪…”
    “小夭！別怕。”
    “從……開始，把你交……我”
    尖銳的耳鳴聲瘋狂肆虐，吞噬了所有其他聲音。
    無數混亂的聲響重疊交織，仿佛化作一隻隻無形猙獰的怪獸，嘶吼著要將她的元神撕扯成碎片。
    無窮無盡的夢魘，一個個浮現，數之不盡，循環往複，將她緊緊纏繞。
    她有點累……或許在這裏倒下也好。
    她抬起頭，望向那片破碎、墜落的天地，唇角牽起一絲無奈的弧度，這夢陀祖還真有能耐……
    腦海中，自陷進這裏以來，那根一直死死繃緊、名為理智與堅持的弦，在這一刻， 砰然斷裂！
    下一瞬間，她周遭的天地如同巨大的琉璃器皿般，砰的一聲徹底炸開！
    無數空間碎片裹挾著混亂的光影瘋狂四濺飛舞。
    她的意識瞬間失重，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朝著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疾速墜落……
    穿透一層又一層光怪陸離的夢境殘骸，不斷下墜，下墜…
    ‘哢嚓！’ 一聲極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在她最後一絲恍惚的感知中響起。
    腕間那隻冰涼剔透的玉鐲，悄然迸裂，化作齏粉，消散於虛無。
    “小夭！”
    “小夭！睜開眼睛！”
    ……
    “桀桀！真夠行的，這個皓翎玖瑤居然在夢裏生生堅持了好幾年，上萬個夢境！本尊等的花都要謝了！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哈哈”
    無盡暗沉的天空中，轟隆隆的聲音不斷響起。
    又是一道聲音響起：“你又沒做什麽！為了維持她這幾年的夢境，我可是耗費了不少魔力！”
    “這就心疼了，你不是說可以將她困在夢境裏麵幾百年嗎？”
    “幾百年，哼！那不過是我隨口框她的，行了！魘，大荒中部那邊，你準備的怎麽樣？”
    “一切都已準備完畢，隻待出手，這一刻，我可是等了很久了……”
    “女媧賜給她的信物已經破裂，行動吧！”
    夜晚，大荒中部，輊邑城外南部荒野。
    一團上千丈龐大的黑霧緩緩浮現，呈放射性的向四周擴散，緩緩的飄過平原高山與河流。
    隻一柱香的時間，北部的黑霧鬼魅般開始入侵城區，南部的黑霧緩緩的飄過數不清的河流，一路向辰榮山而去，東部西部的黑霧也緩緩向西炎和皓翎逼近。
    與此同時，玉山。
    王母麵無表情的看著瑤池底部。
    烈陽在一邊有些焦急的說：“王母！，小夭是怎麽了？她的元神突然這麽紊亂，她要是要醒了還好，但她要是有別的什麽不好的狀態的話……”
    王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慌什麽？在玉山待這麽多年了，還是這副沉不住氣的樣子。”
    “可是我……”烈陽一滯，“我隻是擔心小夭嘛，相柳為了喚醒她，現在也昏迷不醒。”
    王母淡淡的說：“阿獙，去發消息，該動手了。”
    阿獙點點頭，微眯著眼，“這一戰，早就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