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賈東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像兩顆不安分的黑玻璃珠子。
    昨天晚上，他被郭紹華幾句話擠兌得心頭火起，回家拿棒梗撒氣，一頓胖揍，把棒梗揍得在床上哼哼唧唧，下不了地。
    他媽賈張氏也因為郭紹華，眼瞅著就要去勞改。
    這郭紹華，也太不顧及鄰裏情分了！
    賈東旭心裏憋著一口惡氣，想要報複，可一想到郭紹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還有那深不見底的心思，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明著來，他沒那個膽子。
    可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白白放過，他又實在不甘心。
    得找個替死鬼！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最終落在了二大爺劉海中身上。
    劉海中正搖著蒲扇，穿著一件汗漬斑斑的大背心，袒露著胸脯，一副“我很熱，我很煩”的模樣。
    這三位大爺，都被郭紹華摘了“管事大爺”的帽子，顏麵掃地。
    易中海那老東西，八成是被郭紹華整怕了，蔫頭耷腦的，指望不上。
    三大爺閻埠貴，就是個鐵公雞，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好處，他才不會去招惹郭紹華。
    再說，他賈東旭也沒什麽好處給閻埠貴。
    算來算去，隻剩下二大爺劉海中了。
    這老家夥最是官迷，一天到晚做著當官的夢，隻要有一點點機會，他肯定會像聞到腥味的貓一樣撲上去。
    賈東旭心裏打定了主意，朝劉海中擠眉弄眼，示意他過來。
    劉海中正煩著呢，見賈東旭那賊眉鼠眼的樣兒，心裏更是不耐煩，可又不好當眾發作，隻得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賈東旭一把抓住劉海中的胳膊，將他往院外拽。
    劉海中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胳膊被賈東旭抓得生疼，他用力掙脫，低聲吼道：“賈東旭，你發什麽神經？拉拉扯扯的，像什麽樣子！”
    賈東旭也不鬆手，硬是把劉海中拽到了院外的胡同裏。
    胡同裏空無一人，隻有幾隻野貓在牆根下竄來竄去。
    劉海中掙開賈東旭的手，一臉不悅：“賈東旭，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可沒工夫跟你在這兒瞎耽誤！”
    賈東旭賊兮兮地探頭朝院子裏張望，又回頭看了看胡同兩頭，確定沒人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說：“二大爺，您就甘心這麽被郭紹華踩在腳底下？”
    劉海中臉色一沉：“你什麽意思？”
    “您想想，郭紹華一回來，就把我媽送進了局子，還把你們三位大爺的‘管事’頭銜給擼了，這明擺著是不把你們放在眼裏啊！”賈東旭添油加醋。
    “哼，這事兒還用你說？”劉海中鼻孔裏噴出一股粗氣。
    “二大爺，您再想想，郭家才幾個錢？他郭紹華才剛參加工作，哪來的錢買這麽多黃花梨？還裝修房子，置辦全套家具？這裏麵肯定有貓膩！”賈東旭的聲音裏充滿了蠱惑。
    劉海中眼睛一眯，捋著下巴上稀疏的胡須，陷入了沉思。
    “二大爺，這事兒要是捅到街道辦，郭紹華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您可就是大功一件！”賈東旭繼續煽風點火。
    “到時候，街道辦將您的功勞向廠裏一通報，廠裏高低得給你提拔一個小組長！”
    “這院裏的官當不成，但是廠裏的官也行，不是嗎？！”賈東旭蠱惑道。
    劉海中有些心動，但又有些猶豫：“這……這能行嗎？郭紹華跟公安局的趙局長關係不一般，萬一……”
    “二大爺，您怕什麽？咱們不去公安局，咱們去街道辦！街道辦的王主任，那可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最恨的就是貪汙腐敗，他能放過郭紹華？”賈東旭拍著胸脯保證。
    “再說，咱們這是為民除害，伸張正義，有什麽好怕的？就算王局長知道了，他也不能一手遮天吧？”
    劉海中被賈東旭說得熱血沸騰，一拍大腿：“好！就這麽辦！咱們這就去街道辦！”
    他轉念一想，又有些遲疑，“不過，這事兒得從長計議，不能打草驚蛇……”
    賈東旭見劉海中上鉤了，心裏一陣得意：“二大爺，您放心，我都想好了，咱們就說郭紹華財產來曆不明，要求街道辦徹查！到時候，看他郭紹華怎麽收場！”
    “好！就這麽說！”劉海中咬牙切齒，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商量了一番，便一前一後，離開了胡同，朝街道辦走去。
    兩人一路疾行，腳下生風，直奔街道辦王主任家。
    敲開門，將來意和盤托出，王主任聽完，眉頭擰成了疙瘩。
    “胡鬧！”王主任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頓，茶水濺出幾滴，“郭紹華是大學生，是軋鋼廠的領導幹部，一個月工資一百多，有點錢正常！你們不要因為一些私人恩怨胡亂舉報人家！”
    王主任的聲音像悶雷，在不大的房間裏回蕩。
    賈東旭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震得一愣，隨即急火攻心，脖子一梗：“王主任，這可不是一點小錢啊！那可是幾千塊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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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千？”王主任端茶杯的手一抖，熱茶灑在了手背上，他卻顧不上疼，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們怎麽知道的？要知道胡亂編造理由舉報別人，要是假的話，那可是誣陷！”
    王主任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劍，直指兩人。
    劉海中被王主任這疾言厲色嚇得一哆嗦，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顫：“這…這，王主任，我不知道郭紹華具體花了多少錢，我就是聽賈東旭說，想著不管怎麽著都要和組織匯報一下！”
    劉海中此刻心裏七上八下，像十五個吊桶打水。
    賈東旭那張口就來的“幾千塊”，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他媽的，這小子真敢說！
    幾千塊？
    這要是查出來沒這麽多，自己跟著他一起瞎起哄，那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行，這渾水不能趟！
    還是實話實說，撇清關係要緊！
    他心裏打定主意，語氣也變得謹慎起來。
    賈東旭聽了劉海中這話，肺都快氣炸了。
    這個老東西，關鍵時刻掉鏈子！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狠狠地瞪了劉海中一眼，可眼下又不能發作，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他咬了咬牙，搬出了聾老太太：“王主任，這可是我們院的聾老太太說的！她說郭紹華用的都是上好的黃花梨，那黃花梨可是將我們院的外院都給堆滿了，至少價值幾千！”
    王主任聽到“聾老太太”四個字，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些。
    作為街道辦主任，他對街道上的一些老人還是很清楚的！
    95號院的聾老太太，那可是從滿清過來的，祖上還是官宦世家，見識不凡。
    既然她都這麽說，那這事兒恐怕就不是空穴來風。
    王主任沉吟片刻，抬起頭，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你們等一下，我去換身衣服，然後我們一起去你們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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