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但郭紹華的眼神卻愈發明亮。
    他站在旅館窗前，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直視前進廠那些隱藏的秘密。
    “我們的行動激怒了他們。”郭紹華轉身，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反而證明我們戳到了他們的軟肋。”
    周正平緊張地坐在床沿，手指不停地敲擊著膝蓋：“師傅，今天廠區的氣氛確實不對勁。保安數量增加了一倍，我們走到哪都有人跟著。”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郭紹華語氣平淡，眼中卻閃過一道寒光，“前進廠靠著那塊"全國節能先進"的招牌拿了多少資金和榮譽？他們當然害怕。”
    李龍飛憤憤不平地插嘴：“今天我想再去看看那個排汙口，剛靠近就被攔下來。那個保衛科幹事說什麽"區域檢修，閑雜人等禁止靠近"，擺明了不讓我們繼續調查！”
    王科搖頭歎息：“更糟的是，之前答應給我們的那些資料，今天全都變成了"內部機密，不便外傳"。他們這是明擺著要趕我們走啊。”
    “趕我們走？”郭紹華語氣中突然透出一股淩厲，“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他緩步走到桌前，指尖輕叩桌麵，一字一句地說：“前進廠越是這樣阻撓，越說明他們心虛。越是心虛，漏洞就越多。”
    正說著，敲門聲響起。
    郭紹華一揮手，示意大家保持鎮定，臉上迅速換上了那副溫和無害的表情。
    門外站著的是陳副廠長，他的臉色比昨天的烏雲還要陰沉。
    “郭總工，我們需要談談。”他徑直走進房間，連客套都懶得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昨天安全部門報告，有人試圖接近計量中心的核心區域。”
    陳副廠長的目光在房間裏每個人臉上掃過，語氣愈發冰冷：“為了廠區安全，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建議你們明天就結束調研，回紅星廠。”
    這幾乎是赤裸裸的逐客令。
    房間內氣氛驟然緊張，李龍飛攥緊了拳頭，周正平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郭紹華卻笑了，那種溫和到近乎軟弱的笑容。
    “陳廠長，您這話就有些重了。”他聲音輕柔，甚至帶著幾分委屈，“我們此行是帶著紅星廠全體職工的期望而來，如果這麽快就回去，連基本的技術交流都沒完成，怎麽向領導交代呢？”
    “技術交流？”陳副廠長冷笑一聲，“郭總工，咱們都是明白人。你們在廠區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楚得很。特別是那次接近計量中心的行動，你們以為能瞞得過誰？”
    郭紹華的笑容不變，眼神卻沉了下來：“陳廠長，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繞彎子。前進廠的能耗數據確實存在異常，這是我們用專業知識分析出來的結論，難道您不應該重視嗎？”
    陳副廠長臉色變了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郭紹華：“郭總工，我尊重你的專業，但請你也尊重前進廠的規章製度！我明確告訴你，明天中午之前，請你們全部離開！否則，我隻能向上級部門反映你們的不當行為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師傅，這……”周正平急得站起來，“我們怎麽辦？”
    郭紹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前，靜靜地望著遠處前進廠的燈火。
    “知道為什麽陳副廠長會突然翻臉嗎？”他的聲音平靜得出奇，“因為他害怕了。”
    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智者的光芒：“他們心裏清楚，那些作假的證據隨時可能被我們發現。現在，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趕我們走，越快越好。”
    李龍飛撓了撓頭：“可師傅，他們都下最後通牒了，我們真的還有機會嗎？”
    郭紹華微微一笑：“棋至中盤，勝負未分。他們越是急著趕我們走，就越證明我們離真相不遠了。”
    他環視眾人：“我們還有最後一晚的時間。”
    就在這時，周正平突然想起什麽：“對了師傅，我剛才在廠區小道上走的時候，好像看到計量中心的錢工在注意我們。他似乎想說什麽，但被人叫走了。”
    郭紹華的目光一亮：“錢解放？那個戴眼鏡的小個子工程師？”
    “對，就是他！”周正平點頭，“之前參觀計量中心時，是他給我們講解的，記得他對我們的問題支支吾吾，好像有顧慮。”
    郭紹華沉思片刻，眼中精光一閃：“錢工是個老技術員，搞計量儀表的行家。如果前進廠的能耗數據造假，他不可能不知情。”
    正說著，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是輕輕的三下。
    眾人警覺起來，郭紹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步走到門前，透過貓眼觀察。
    門外空無一人。
    他謹慎地打開一條門縫，地上赫然躺著一張對折的紙條。
    郭紹華迅速將紙條撿起，關上門，展開一看，上麵隻有一行鉛筆字：“想知道真相？今晚七點，三號廢棄倉庫後麵。——一個知道內情的人”
    “是錢工！”周正平激動地低聲說道，“一定是他！”
    郭紹華細細端詳著紙條，眉頭卻緊鎖：“也可能是陷阱。”
    “師傅，那我們去不去？”李龍飛急切地問。
    郭紹華將紙條收入口袋，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去，當然要去。”
    他迅速部署了一個簡單而周密的計劃：他和周正平前往約定地點，李龍飛和王科在安全距離外接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保證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郭紹華叮囑道，語氣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決，“但如果能得到確鑿證據，我們就能徹底揭穿前進廠的騙局！”
    錢解放的良心，終於在這一刻掙脫了枷鎖。
    他是前進廠的老員工，親眼見證了這個曾經踏實肯幹的廠子，如何一步步滑向弄虛作假的深淵。
    站在廢棄倉庫的陰影中，他不停地搓著手，臉上寫滿了糾結和不安。
    “我在做正確的事情嗎？”他喃喃自語。
    當他看到郭紹華和周正平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錢解放知道自己已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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