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省紀委召開聽證會，會場氣氛凝重，幾十雙眼睛緊盯會場中央。
    鄭廠長中山裝筆挺，帶著八名廠裏的高管浩浩蕩蕩進入會場。他那張富態的臉上寫滿了自信，眼神中透露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傲慢。
    “今天我要當著各位領導的麵，正式控訴調查組違規行為！”鄭廠長聲音洪亮，環顧四周確保所有人都聽到，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證物袋，用力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枚訂書針就是鐵證！他們未經允許擅闖我辦公室，還留下這種東西偽造證據！典型的栽贓陷害！”
    會場角落裏，前進廠的幾個中層幹部交頭接耳，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鄭廠長的鐵杆支持者甚至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陸院長皺起眉頭，轉頭看向身旁的郭紹華。
    郭紹華正低頭整理資料，看上去毫不著急。
    他調整了下衣領，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臉上掛著那種標誌性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鄭廠長，真是辛苦您了。”郭紹華聲音不高不低，卻讓會場瞬間安靜下來，“大忙人還專門記得撿起這麽小的一枚訂書針，實在是…細心。”
    那個“細心”二字，他咬得特別重。
    鄭廠長挑了挑眉毛：“什麽意思？”
    郭紹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公章齊全的文件，輕輕放在桌上。“省廳特批搜查令，煩請鄭廠長過目。日期、時間、地點、搜查範圍…您看，手續完備。”
    會場裏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鄭廠長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正常。
    “搜查令？哈！就算你們有搜查令，也不能栽贓！這種卑鄙手段，祖宗教過你們嗎？”鄭廠長拔高音量，指著證物袋裏的訂書針，“這就是你們留下來誣陷我的！”
    郭紹華笑容依舊，眼神卻變得尖銳起來：“栽贓確實不對，鄭廠長這點我完全同意。”
    他打了個響指，會場後門開了。
    李龍飛推著一輛小推車緩緩進入，卡其色製服嶄新挺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推車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幾十個透明盒子，每個盒子裏都裝著與證物袋中一模一樣的銀色訂書針。
    會場一片嘩然。
    “鄭廠長，這是我們調查組的標配。”郭紹華拿起一個透明盒子，“特製銀色訂書針，每位成員都配了一盒。您看，款式、材質、尺寸，是不是和您手裏的一模一樣？”
    鄭廠長後退半步，腦門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另外，”郭紹華按下遙控器，會場正前方的大屏幕亮起，“根據規定，我們的每次行動全程都有錄像存檔。請各位看。”
    高清監控畫麵清晰播放：調查組成員進入鄭廠長辦公室，發現隱藏保險箱，拍攝賬本內容…還有郭紹華從公文包取文件時，不小心掉落一枚訂書針的瞬間。
    “您看，這確實是我的失誤，”郭紹華轉向鄭廠長，語氣和善得像在跟孩子說話，“但絕不是栽贓，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全場鴉雀無聲。鄭廠長的臉色從鐵青變成慘白，西裝襯衫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回椅子上。
    “現在，我們談談真正重要的事情。”郭紹華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像一把利刃刺入鄭廠長心髒，“您的秘密賬本。”
    五名工作人員抬進一個巨大的展示板，上麵貼滿了從秘密賬本拍攝的照片，清晰展示了每一筆貪腐的細節、金額和參與人員。
    郭紹華拿起激光筆，指向其中一頁：“這筆20萬元的回扣，對應的是1958年6月15日的節能設備采購項目。根據我們調取的銀行流水和供應商筆錄，資金通過三道轉賬，最終進入了您妻弟名下。”
    激光筆又移向另一頁：“這筆35萬元，對應1959年節能改造驗收報告造假。我們已經找到了原始檢測數據和被修改後的數據，差距高達46。”
    一條條證據，一筆筆金額，一個個事實，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穿了鄭廠長精心編織的謊言之網。
    省紀委的幾位領導臉色鐵青，其中一位直接拿起電話，低聲下達了指令。
    “這些證據，加上財務科王主任的證詞，技術科錢工程師的筆錄，以及五家供應商的配合調查結果，已經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郭紹華終於放下激光筆，目光如炬地看向已經癱坐在椅子上的鄭廠長。
    最令鄭廠長絕望的是，他那位省裏的“靠山”，此刻坐在會議室的角落，竟一言不發，麵色凝重地翻閱著證據材料，甚至刻意避開了他求助的眼神。
    郭紹華注意到這一細節，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那位大人物昨晚收到了來自更高層的警告電話。
    沒人願意為一個即將沉沒的船隻陪葬。
    第三天清晨，前進廠籠罩在一層薄霧中。
    六點整，十輛黑色轎車魚貫駛入廠區，在鄭廠長的辦公樓前整齊停下。
    車門同時打開，身著製服的幹警和著便裝的紀委幹部快步走向大樓，動作訓練有素，氣勢如虹。
    正是工人們上班的時間，廠區人來人往。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壯觀的一幕。
    郭紹華和陸忠武站在一旁，靜靜地見證著這一切。
    “鄭廠長，您涉嫌貪汙受賄、濫用職權、偽造公文等多項違紀違法行為，現依法對您執行拘留措施。”省紀委副書記的聲音在整個樓道裏回蕩。
    辦公室裏，鄭廠長麵如死灰，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郭紹華站在門口，目光與鄭廠長在空中相遇。鄭廠長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隨即被無盡的絕望淹沒。
    “郭工程師，你贏了。”鄭廠長聲音嘶啞。
    郭紹華微微一笑，語氣依舊溫和：“不，是正義贏了。”
    手銬清脆的哢嚓聲回蕩在辦公室裏，宣告著一個貪腐帝國的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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