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殷夫人把眾人領到李靖府裏的偏院，院裏的石榴樹正結著青果，枝椏探過牆頭，掃著灰瓦。“委屈各位擠一擠，陳塘關最近不太平，也就這裏還能住得安穩。”她招呼著下人搬來被褥，又讓廚房燉了薑湯，“這天兒涼，喝碗暖暖身子。”
    馬嘉祺接過薑湯，指尖碰到陶碗的溫熱，心裏踏實了些。他瞥到哪吒蹲在院門口的石階上，手裏轉著火尖槍，槍尖的火苗燎得地麵發黑。剛才進城時，百姓們躲躲閃閃的眼神像針似的紮人，哪吒卻滿不在乎，反而故意撞了個挑著擔子的小販，嚇得對方摔了滿地的菜。
    “他一直這樣？”馬嘉祺問身邊的敖丙。少年剛換了身幹淨的白衫，銀發用玉簪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聞言輕輕點頭：“從小就這樣，越被人怕，越要鬧得凶。”他望著哪吒的背影，語氣裏帶點說不清的滋味，“其實他昨天還幫王大嬸把掉進井裏的水桶撈上來，隻是沒人看見。”
    正說著，哪吒突然回頭，火尖槍指向敖丙：“龍蛋，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敖丙沒惱，反而揚了揚手裏的書卷：“在說你昨天撈水桶時，差點被井繩絆倒。”
    哪吒的耳根騰地紅了，梗著脖子道：“那是我故意的！逗她玩呢！”說完轉身就跑，火尖槍的火苗蹭到了石榴樹，燒著了片葉子，他又慌忙回頭滅火，手忙腳亂的樣子惹得偏院裏眾人偷偷發笑。
    晚飯時，李靖回來了。他剛巡完城，鎧甲上還沾著塵土，看到滿院的年輕人，愣了愣，隨即沉下臉：“夫人，這是怎麽回事？”
    殷夫人趕緊解釋：“他們是從遠方來的客人，遇上點麻煩，暫時落腳。”她給李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其中有幾個孩子，眼神幹淨得很，不像壞人。”
    李靖這才緩和了些，隻是看向敖丙時，眉頭又鎖了起來：“龍族怎麽也在？”
    “我與他們同行。”敖丙放下筷子，語氣平靜，“家父命我曆練，恰巧遇上他們。”他沒說假話，隻是隱去了龍族與妖族私下勾結的部分——那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也是他偷偷離開龍宮的原因。
    夜裏，偏院的燈一盞盞滅了，隻有馬嘉祺和丁程鑫還在院裏坐著。月光透過石榴樹的縫隙灑下來，地上像鋪了層碎銀。
    “你說，哪吒是不是很孤獨啊？”丁程鑫戳著地上的螞蟻，“他好像隻會用‘鬧’來吸引人注意。”
    馬嘉祺想起白天哪吒撞翻小販擔子後，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對方錢袋裏塞了塊碎銀子，點頭道：“或許吧。就像幼兒園的小孩，越想被誇，越會故意搗蛋。”
    突然，院牆外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哪吒的痛呼。兩人對視一眼，衝出去一看，隻見哪吒捂著胳膊蹲在牆根，旁邊躺著個黑衣人，已經被火尖槍釘在了地上，胸口插著塊令牌，上麵刻著個“申”字。
    “申公豹的人？”馬嘉祺認出那令牌——白天在城門口，他見過類似的圖案印在通緝令上。
    哪吒啐了口帶血的唾沫，胳膊上的傷口正冒黑血：“老東西，敢陰我……”他想站起來，卻晃了晃，差點栽倒。
    丁程鑫趕緊扶住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碘伏和紗布：“別動，這傷口有毒！”
    哪吒掙紮著要甩開，卻被馬嘉祺按住肩膀：“你想毒死自己？”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月光下，哪吒的眼神閃了閃，終於沒再反抗。丁程鑫給他清理傷口時，他疼得齜牙咧嘴，卻硬是沒哼一聲。馬嘉祺看著他胳膊上縱橫交錯的舊疤，突然想起殷夫人白天的話：“他出生那天，天雷劈壞了半個陳塘關，百姓們就說他是魔童……這些年，他身上的傷，多半是替我們擋的。”
    “誰、誰替你們擋了！”哪吒梗著脖子反駁，卻在丁程鑫纏紗布的手重了些時，乖乖吸了口涼氣，“輕點啊，笨蛋……”
    丁程鑫笑了：“知道疼就好，以後別硬撐著。”
    馬嘉祺撿起地上的黑衣令牌，心裏有了數：申公豹的人都摸到府裏來了，看來他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而這個嘴硬心軟的魔童，或許會成為他們意想不到的盟友。
    石榴樹的葉子在夜風中沙沙響，像在悄悄記錄著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偏見的堅冰，正在一點點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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