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臉上的傲氣瞬間就垮了，整個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張俊說的，跟他最近練功時那種憋悶感，還有家裏供奉私下提點他時，那欲言又止的勁兒，全對上了！
    這小子……怎麽看出來的？
    “你…你放屁！”林峰嗓子發幹，吼出來的聲音都帶著顫。
    “信不信，由你。”張俊指了指門口，“慢走，不送。”
    林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死死瞪著張俊，想撂幾句場麵話，可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剛才那點驚恐還沒壓下去。
    他甚至覺得，張俊就那麽隨意地站著，周圍的氣場都讓他難受，溫溫和和的，卻有種讓他喘不上氣的壓力。
    最後，林峰恨恨地跺了下腳，帶著那兩個同樣麵色古怪的隨從，幾乎是落荒而逃。
    房門“砰”的關上。
    “林家……”張俊走到窗邊，跟林雪並排站著。
    “昆那家夥，提醒得還真準。”
    手機震了下。
    是蘇沐清用加密線路發來的消息，效率夠高。
    消息確認了那個古玩交流會的事，檔次很高，去的人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背後的主辦方裏，果然有秦家。
    “秦家……”張俊手指摩挲著下巴。
    昆的警告又冒了出來——提防姓“林”的，姓“秦”的。
    林家打頭陣來了，秦家呢？他們摻和這事兒，又圖什麽？
    蘇沐清發來的資料裏，還提到了京城幾個老地方，什麽琉璃廠、潘家園，最後重點標出了一條胡同。
    “白塔寺東夾道……”
    林雪盯著屏幕上那幾個字，手指頓住了。
    很細微的停頓，但她周身那股子冷冽的氣息，卻出現了極其短暫的波動，像平靜的冰麵裂開了一條細縫。
    “怎麽？”張俊察覺到了。
    “沒什麽。”林雪收回手，看向窗外，“以前聽誰提過一嘴。”
    張俊沒追問。
    他試著聯係了墨天河給的幾個京城關係，想打聽那件“醫門藥器”，結果對方要麽含糊其辭，要麽就說壓根沒聽過。
    消息捂得真夠嚴實。
    隻知道那玩意兒，好像跟煉藥或者某種秘術有關。
    接下來兩天，倒是風平浪靜。
    林家沒再來人，秦家那邊也沒動靜。
    可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卻越來越重，黏在身上，甩不掉。
    還不止一撥人。
    有的帶著林峰那種急吼吼的味兒。
    有的，則藏得更深，更冷，像水底下的毒蛇，耐心十足地等著你犯錯。
    “他們在等。”林雪擦著幾枚冰針，針尖寒光閃爍。
    “等什麽？”
    “等我們先動，或者……等那個交流會。”
    交流會前一天。
    蘇沐清又發來消息，說主辦方臨時加了個預熱酒會，就在辦交流會的那個私人會所。
    邀請函已經送到酒店前台了。
    “去不去？”張俊拿出那塊冰冷的青銅殘片，在手裏掂量著。
    殘片上的古老符號，似乎在對他發出某種微弱的呼應。
    林雪把冰針收好，站了起來。
    “鉤都放下去了，總得去看看，咬上來的是什麽魚。”
    半山腰上的私人會所，從露台望下去，京城小半邊的燈火盡收眼底，跟打翻了的珠寶盒子似的。
    裏頭水晶燈晃得人眼暈，空氣裏混著一股子甜膩的香水味兒和嗆人的雪茄煙味兒。
    男男女女端著酒杯，臉上掛著得體的笑，說著不鹹不淡的話。
    張俊和林雪一進去，場子裏的動靜小了半拍。
    不少腦袋扭了過來，黏糊糊的感覺扒在身上，不舒服。
    京城這地麵兒，生麵孔，紮眼。
    張俊能咂摸出那些打量裏的斤兩。
    有藏在角落影影綽綽的，帶著股子掂量肥瘦的冷颼颼。
    有幾個老頭子身邊的，隔著老遠就透著股子俯視的味道。
    還有幾個咋咋呼呼的年輕人，那份兒不耐煩和排外，就差寫臉上了。
    林雪身子稍微偏了偏，像一堵無形的牆，擋開了幾道過於放肆的打量。
    她指尖的涼意，又往下沉了幾分。
    這種地方，她從骨子裏就膩歪。
    “喲，這不是濱海來的張神醫嘛？”
    一個膩膩歪歪的聲音鑽進耳朵。
    林峰。
    這小子又冒出來了。
    換了身行頭，身邊跟的人也換了，多了幾個太陽穴鼓鼓囊囊的練家子，一看就不是上次那倆樣子貨。
    他直接杵到兩人跟前，臉上明晃晃掛著“找茬”倆字。
    上次丟的麵子，這是要找補回來。
    “怎麽？上次張神醫說我練功岔了氣，我還真回去找人看了看。”
    林峰故意拔高了嗓門，生怕周圍的人聽不見。
    “結果人家說了，我這叫氣血充盈，根基紮實！倒是有些人，嘴皮子功夫厲害，不知道真動起手來，是不是也這麽硬氣？”
    他身後那幾個護衛往前逼了一步，氣勢挺足。
    看熱鬧的人呼啦一下圍了過來，等著看戲。
    京城地麵上，磋磨一個外地過江龍，這樂子誰不愛看？
    張俊順手從旁邊路過的侍者托盤裏拿起杯香檳，晃了晃。
    金黃的酒液冒著細密的氣泡。
    “氣血充盈？”
    他慢悠悠地重複了一句，抬了抬手腕，那隻搭過無數人脈搏的手指節分明。
    “要不，我再給你搭搭？”
    林峰臉皮子直抽，腳底下有點想往後挪。
    “上次是胸陽不振，氣滯於中脘。”
    張俊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這次看你這臉色，虛火往上飄，底下卻涼颼颼的，夜裏睡覺不踏實，手心腳心發燙吧？”
    “硬催上來的功夫，把根兒上的水都耗幹了。再這麽‘充盈’下去……”
    他拖長了調子，沒把話說絕。
    林峰臉上那點血色，“唰”一下褪了個幹淨，白得嚇人。
    周圍有懂行的，看看林峰那死了爹娘的表情，再咂摸咂摸張俊的話，臉上都帶了點看猴戲的笑。
    林家這小子，果然是個樣子貨，還被人當眾把底褲都扒了。
    林峰身後那幾個護衛臉上也臊得慌，想動手，又不敢在這場合撒野。
    “你…你胡說八道！”林峰指著張俊，手指頭抖得跟彈琵琶似的。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沒數？”
    張俊把酒杯放回托盤。
    “林家的臉麵，是靠真本事掙的，不是靠嗓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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