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簡單的能量波動，更像是一種呼喚，一種牽引，催促著他上前。
    他不再遲疑，邁步向前，伸手輕輕撥開擋在身前的兩個有些手足無措的秦家護衛。
    “我來試試。”
    聲音平靜，不大，卻像塊石頭砸進死水潭，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滿屋子的人，動作都停了。
    驚疑、審視、好奇……各種無聲的情緒交織著落在他身上。
    一直縮在角落陰影裏的周乾，也緩緩轉過身。
    雖然沒什麽動作，但那方向投來的感覺，讓人後背發涼。
    秦月瑤回身，看到是張俊，微微一怔。
    她抬手，示意身後一個還想硬闖的家族供奉退下。
    “張醫生願意一試，”她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和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或許，這正是解開此鼎奧秘的契機。請。”
    她側過身，讓出了通往銅鼎的路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俊沒停頓，朝著那尊還在嗡鳴震顫的三足銅鼎走過去。
    越是靠近，那股鼎裏衝出來的氣味越發霸道，混著藥香、鐵鏽味，還有點說不清的土腥氣，直衝腦門，五髒六腑都跟著擰巴起來。
    他身體裏那股純陽氣勁徹底不受控了，順著經脈亂衝亂撞，熱得他皮膚底下都快著火。
    步子很穩，但每一步落下，都感覺心髒被什麽東西攥了一下。
    離鼎口不到三尺。
    “嗡——！”
    一股巨大的吸扯力量猛地從鼎口爆發出來，沒有任何道理，就是要硬生生把他丹田裏的氣勁往外拽。
    鼎裏翻滾的黑液炸開了鍋，符文青光暴漲，晃得人眼睛都疼。
    張俊喉嚨一甜，差點沒站穩。
    那股力量直接勾著他的內勁，強行往鼎裏拖。經脈裏針紮火燎，骨頭縫都發酸，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碾壓。
    “壞了！”秦家那邊有人脫口而出。
    秦嘯天一直沉穩的臉上也變了顏色，手下意識按緊了椅子扶手。
    張俊感覺自己快被這股力量吸幹了，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一股極冷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後心。
    林雪！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身後，一隻手掌覆著淡淡的白霜，抵住了他背心要穴。
    那股冷意並不傷人，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勁兒，瞬間就鑽進了張俊快要燒起來的經脈裏。
    是她的玄陰內勁。
    至陰至寒，卻韌性十足。
    一冷一熱，兩種完全相反的氣息在張俊體內猛烈對撞，接著，卻又怪異地纏繞、融合。
    原本狂暴的純陽氣勁，被這股寒氣一引，居然找到了宣泄口，不再是單純的破壞，反而被約束著，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循環。
    張俊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劇痛也減輕不少。
    更怪的事發生了。
    隨著兩人內勁的交匯，那銅鼎的震動頻率也變了。鼎身上的符文光芒不再那麽刺目，變得溫和、幽深。
    “嗡……”
    又是一聲低鳴，這次沒了之前的狂躁，反而透著一股子古老、綿長的味道。
    張俊和林雪身子同時輕微一顫。
    一段段破碎、模糊的口訣，沒有任何由來，直接灌進了兩人腦子裏。
    字句晦澀，意思卻直指核心，正是他們各自修煉的陰陽心法裏，從未觸及過的部分。
    這些口訣仿佛自帶導航，引導著兩人體內剛剛融合的陰陽二氣，按照一種特定的軌跡運轉，然後，慢慢地探入了銅鼎內部那翻騰的能量中心。
    意識，好像脫離了身體。
    張俊“看”到了。
    那翻滾的黑色藥液深處，不是空的。
    光影扭曲，慢慢聚成一個人影。
    穿著古老的袍子，站在鼎前。臉看不清楚，但那份專注，那份對火焰、對藥性的掌控感，隔著不知道多少歲月，撲麵而來。
    人影手裏好像拿著個造型怪怪的杵子，在慢慢攪動著什麽。
    周圍的藥氣蒸騰，變幻出各種難以理解的景象。
    這是…醫門先賢？在煉藥？
    無數信息碎片，夾雜著那些口訣，硬生生塞進張俊和林雪的腦海。關於藥性生克，關於陰陽調和，關於怎麽用氣催動銀針，更關於……這尊鼎的真正用法。
    時間好像停了。
    大廳裏，其他人隻看到張俊和林雪一前一後，手掌貼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銅鼎前。
    鼎身上的青光慢慢收斂，鼎口的藥液也平靜下來，不再翻滾，顏色好像更黑了點。那股怪味兒也散了，隻剩下淡淡的沉香。
    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場麵，沒影了。
    張俊慢慢睜開眼，收回手。
    林雪也放下了抵在他背後的手，指尖的白霜消失不見。
    兩人目光短暫交錯，都看到了對方眼底壓不住的震驚，還有一種心照不宣的了然。
    “這……”胡老嘴巴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嗓子眼幹得厲害。
    秦嘯天緩緩站了起來，他看看恢複平靜的銅鼎，又看看張俊和林雪，兩人氣息內斂，表情複雜，他一時沒說話。
    角落裏，周乾那雙陰沉的眼睛裏，頭一次顯露出鄭重，還有一閃而逝的…貪婪。
    秦月瑤往前走了一步，聲音裏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波動：“張醫生，林小姐，剛才那是……”
    秦月瑤的聲音快了半拍，透出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促。
    “鼎是好鼎，有點脾氣。”張俊的回應輕描淡寫，指尖似乎還留著點奇異的溫涼觸感，那是方才與林雪內勁短暫交匯的餘韻。
    他沒多說。
    腦子裏湧進來的東西太亂，太多，還都是些殘片斷章，但指向的核心卻不言而喻——“醫門”。這事兒太深，不是三兩句話能說清的，更不適合在這種場合掰扯。
    林雪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站定，垂下的手，指關節幾不可察地活動了一下。體內那股被鼎引動的玄陰寒氣已經慢慢沉寂下去，可那種與張俊純陽氣勁碰撞、融合的奇特感受，卻在她氣脈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若有若無。
    大廳裏，短暫的死寂之後，是一種壓抑不住的騷動。
    剛才那銅鼎自己動起來，符文亮起，藥液翻滾的場麵，實在超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理解。特別是那股忽冷忽熱、勾動內息的怪異力量，讓幾個偷偷練著內家功夫的老家夥，臉色都跟著變了幾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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