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一句話，把整個病房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
    病房裏還住了別的病人，不少家屬坐著，這會便齊刷刷看向王大花。
    王大花麵子上頓時掛不上，連忙解釋：“這看病要花錢，我問一下花多少錢咋啦？”
    “要花錢，那不得湊啊，先問問咋啦，我好歹也是你長輩，你開口就給我戴這麽大的帽子，有你這麽做外甥的嗎？！”
    說到最後，擦了擦眼睛，一副委屈到了極點的模樣。
    李衛東看不下去，還要再說，卻被攔住。
    趙秀蓮拉著他，對趙保家道：“三哥，你先去把醫生叫過來問問情況吧！”
    “哎，俺這就去！”
    趙保家抬腳就走。
    眾人安靜了下來，誰也不肯開口。
    一時間病房裏氣氛有些僵。
    李曉麗湊到李衛東跟前，拉住了他衣角：“哥，咱姥爺不會有事吧……”
    她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去姥姥姥爺家，這會看著老爺子躺在床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早就害怕得不行了。
    趙秀蓮也是滿臉擔憂。
    李衛東看著病床上的老爺子，長出一口氣，斬釘截鐵道：“一定不會有事的！”
    醫生都說了轉去大醫院做手術就行，姥爺一定能平安的！
    王大花嘟噥了起來：“這一把年紀了摔一跤，能不能治好還不一定呢！”
    趙保國瞪了她一眼，到底是閉了嘴。
    很快，三舅趙保家就把醫生給帶過來了。
    “大夫，我公公這情況，做手術要多少錢啊？”
    “醫生，我爸要是做手術，風險大不大？”
    王大花和趙秀蓮異口同聲。
    其他人亦是一臉緊張。
    醫生掃了王大花一眼，這才解釋道：“病人年紀大了，這麽大的手術風險肯定是有的，我估摸著手術成功的話，最少也得在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的。”
    “那手術費呢？”
    二姨趙秀芬湊了過來。
    她嫁的不好，男人是個好吃懶做的，家裏日子過得緊巴巴，這會肯定是關心錢的問題。
    醫生皺著眉盤算了一下：“這手術費的事不好說，不過看他的情況，手術費加上後續住院療養的，少說也得大幾千。”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就連李衛東，都愣了一下。
    這年頭，萬元戶都少見，姥爺做個手術居然要大幾千！
    現在可沒有醫保能報銷，說是多少就多少，半點都打不得折扣。
    這可真是天價了。
    其他人亦是麵麵相覷。
    尤其是王大花，眼底的不情願都懶得掩飾了，不過到底還有幾分腦子，心裏百般不願，卻是不肯開口說不治。
    畢竟誰開這個口子，不孝的名頭可就戴上甩不掉了。
    傳出去，那脊梁骨都得被戳斷！
    趙秀蓮本來是打定主意要治，可這會聽到這麽多錢，不由也猶豫了起來。
    醫生見多了這種場麵，也不多說，隻道：“病人的情況拖不得，你們家屬要盡快做決定。”
    大夥還是不肯開口。
    王大花拚命給趙保國使眼色。
    李衛東看不下去了，正要開口，卻被打斷。
    “大夫，你剛剛說我爹手術會有風險……”
    趙保國沉吟著開口：“這風險大嗎？如果手術失敗，會有啥後果？”
    眾人齊刷刷看向醫生。
    醫生斟酌著用詞：“關於風險，我剛剛也跟你們說過了，病人年紀大，做手術風險本來就比一般人高。”
    “至於手術失敗的後果，我也不好說，不過大概率是癱瘓。”
    說罷，又連忙補充了一句：“當然，市醫院不管是醫生還是設備都比我們這裏好，手術成功的幾率還是不小的，你們轉過去讓那邊的醫生診斷一下看看吧！”
    作為醫生，看多了老人生病子女糾結的模樣。
    尤其是那子女多的，更是推得厲害。
    要說治，那花的錢就是個無底洞。
    可要是不治，傳出去了一家子脊梁骨都得被戳斷，因此誰也開不了這個口。
    最常見的就是推脫，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說治不治，就等著把人拖到沒得治了，大家都輕鬆。
    醫生掃過眼前眾人，心底歎了口氣。
    這家人怕也是這樣，隻是苦了病人了，一把年紀了不得善終……
    “咱爹這情況，不好說啊！”
    趙保國作為老大，心知推不過，隻得主動開口：“可大夫說的你們也聽到了，這做手術花錢先不說，人受罪呀！”
    “他一把年紀了，要是能治好，那我砸鍋賣鐵也治，可這風險大，萬一治不好，人癱了，錢也打了水漂，那咋辦？”
    大姨二姨紛紛點頭附和。
    三舅趙保家卻是有些不樂意：“那大夫還說了市醫院的大夫厲害，能治好咱爹呢！大哥恁咋就說不治了呢？”
    “我啥時候說了不治了？”
    趙保國眼一瞪：“我這不是把大夫的話說出來，讓大夥拿主意治不治嗎？”
    趙秀蓮紅著眼眶開口：“治！就跟三哥說的那樣，大夫都說了手術成功的幾率不小，咱娘已經沒了，難道連爹也不要了嗎？”
    “治啥治啊！”
    王大花頓時就急了：“你聽不懂人話還是咋，做手術要那老多錢，還不一定能好，到時候人癱瘓了你養啊？”
    趙秀蓮梗著脖子道：“我養就我養！我爹生我養我，現在他年紀大了，我養他，我樂意！”
    趙保家也跟著開口：“俺也願意養，大哥大姐二姐，給咱爹轉院吧！”
    “錢呢？”
    大姨趙秀娟白眼一翻：“轉院說得好聽，不要錢啊？都說了咱爹一把年紀了，還遭這罪幹啥？”
    趙秀芬跟著點頭：“就是，咱爹今年都快八十了，這麽長壽，在咱村那是頭一份，就算真沒了，那也是喜喪！”
    “你非得折騰著轉院做手術，萬一有個好歹，回家都趕不及，你非得看著咱爹死在外邊，家都回不了是吧？！”
    按照莊子上的規矩，這人要是在外邊咽的氣，那屍體是不能進村的，靈堂都得擺在村子外邊。
    還不如趁著人沒咽氣，早點把人帶回去呢！
    還能省點藥水錢。
    趙秀蓮冒了火，跟他們吵了起來，一時間整個病房亂糟糟的跟菜市場似得。
    李衛東忍無可忍，怒吼道：“我姥爺還沒咽氣呢！”
    “大幾千是貴，但是六家人一起湊，一家出個一千多塊不就有了？”
    “我姥爺把你們養大，這點錢你們都不願意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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