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父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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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明明的表現,讓清清很不爽,難以釋懷。
    快到6點,她才悶悶不樂駕駛著小毛崽給她買的那輛“寶利”車離開學校,來到了司徒宇章家樓下,停好車從車裏出來了。一出來,她就下意識地抬頭瞅了一眼三樓,然後向樓口內走去。
    上樓到家門前,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敲門的念頭,從肩上挎著的隨身攜帶的坤包裏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可剛拿出鑰匙,發現房門居然是虛掩著的沒從裏麵鎖住。
    嗯?怎麽門都不關緊呢?清清疑惑地想,輕輕推開門進去了。進門,她巡視了一下客廳,客廳裏的擺設和物件都沒變,還是與她和向前飛那天來的時候所看到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比較淩亂,有些物件上麵都出現了少許的灰塵。
    這是多久沒整理打掃了呀。楚楚不是回來住了嗎?她怎麽也不搞家裏的衛生呢?清清納悶的想,但轉念一想,楚楚從小到大也是嬌生慣養,與她一樣從不做家務的。更何況,楚楚心情還沒徹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清清微微歎了口氣。走近幾步,轉身朝臥室內看去,頓時就愣住了,隻見睡床上的用品也是淩亂不堪,皺巴巴的。父親司徒宇章坐在一把藤椅上,身旁的落地風扇正開著,緩緩地搖著頭,微風時不時地吹在他身上,可以使他不會感覺著熱。他的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手工裝訂的、有一般畫報大小的畫冊,清清知道那本畫冊是楚楚下鄉插隊時在農村畫的速寫。不知何時司徒宇章人已經歪著腦袋枕著椅背上睡著了,拿著畫冊的手和畫冊翻開著放在大腿上……
    目睹這般情景,清清的大腦裏一下子便跳出了幾個常常用於描寫空巢老人生活狀態的詞:孤獨寂寞、淒涼無助、可憐兮兮。不由一陣心酸眼睛刹那間便濕潤,出現了一道濃濃的霧氣。她哭了。
    良久,她輕輕走了過去,慢慢在藤椅前蹲了下來,張嘴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生硬地吐出一個字:“爸!”
    “嗯?”司徒宇章慢慢睜開眼睛……
    自養父養母去世之後,20多年,清清的嘴裏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爸、媽”這樣的字眼了。“爸、媽”這樣的稱呼對於她而言已然是太遙遠、太陌生了,而對於麵對可以接受“爸”這種稱呼的人,她在心理上還是有那麽一些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障礙與抵觸。更何況她與生母經曆過了那一段特殊的交集,多多少少有那麽一些“城門失火,殃及池塘”。不過萬事開頭難,畢竟血濃於水,第一聲喊出之後,後麵再喊那就比較順口了,就像向前飛當年稱呼向豐收為“爸”一樣。
    可不,眼見司徒宇章醒來,清清又很情緒、很自然、很親切地叫了一聲:“爸!”不再那麽別扭、生硬了。
    聽到這聲稱呼,對於司徒宇章來說,無異於世界上最最美妙、動聽的天籟之音。
    “啊?”司徒宇章狠狠一震,猛然坐直身體,陡然間精神振奮,激動萬分,“清清?是清清嗎?”多日不見,他這個做父親的連雙胞胎女兒誰是誰一下子都分辨不出了,悲催啊!當然咯也不排除是驚喜的過了分的緣故。
    “嗯,我是清清。”清清點頭說。
    “清清,我的女兒啊,沒想到呀!”司徒宇章拉住清清的手,說,“真是沒想到啊,來來來,搬個小凳子過來坐,坐。快快快,快坐!”
    “噯!”清清搬來了一把小木椅在司徒宇章藤椅邊坐下了,然後神色愧疚地說,“爸,清清不好,一直都沒來看您,對不起,是女兒不孝,太不懂事了啊!”
    司徒宇章平靜了下來,微笑著說:“你這不是來了嘛!夠了、夠了,你能來看望爸,爸就滿足了。”
    清清看著父親頭上出現的白發和較之剛回國時已然鬆弛、添加了許多皺紋的臉部,說:“爸,您的身體還好嗎?我看您……老了很多。”
    司徒宇章隨手整理了一下發型,不以為然地說:“歲月不饒人嘛!噯清清,你呢,你近來還好嗎?和小馬在一起還……行嗎?合得來嗎?”
    清清很詫異,心想:我和小馬的事,您怎麽知道?
    司徒宇章貌似洞悉到了她的狐疑,笑笑解釋說:“你和國慶離婚的事,國慶一直都瞞著沒告訴我,還是……唉,不說這個吧。你和小馬……”
    清清垂下頭,低聲說:“我和小馬也分手了,我們不合適。”
    司徒宇章沒有感覺到一點意外,表情淡然地說:“哦,也分手了。嗯,分了就分了吧,既然覺得在一起不合適,分手未必就是壞事,這沒啥。”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那你……你去看了明明、白白嗎?他們今天應該是不用住校,可以回家來住的吧。”
    清清的臉一下子了板了下來,很生氣地說:“剛才去看了。可她們不理睬我。明明那丫頭居然……居然……唉,不知咋回事,明明那丫頭居然會變成那個樣子,一點禮貌也沒有,真是氣死我了。”
    司徒宇章說:“這是情理之中的事啊,不奇怪,你是應該想到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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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不解,驚異地瞅著司徒宇章,仿佛在問:啥意思啊?
    司徒宇章笑笑說:“明明,白白都是你的女兒嘛!她們的血液裏都流淌著你的血液,有你的遺傳基因。明明和白白啊,特別是明明,太像你了,性格、脾性、自尊與你幾乎都是完全相同。我可以想象得到,明明這丫頭不僅不理睬你,並且還對你出言不遜,是嗎?明明小小年紀,可她聰明得很,懂事得很哦。明明啊,她一定是指責你了吧?”
    清清沒吭聲,默認了。
    司徒宇章感歎:“唉,我這個小孫女啊,真是可愛極了,嗬嗬,她那張小嘴……懟起人來,那可是……絲毫不留餘地的呀!噯清清,你來了……有些事……爸不知能否告訴你?有些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下午見女兒時,清清被明明弄得是一肚子氣,惱火的不得了,可這股惱火又無處發泄,隻能忍著、憋著。這會兒聽到父親的口吻裏摻雜了試探、商量的語氣,就像是刻意賣“關子”,她的胸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團無名之火,遷怒之意,帶著幾分撒嬌、任性,沒好氣地說道;
    “爸,您這是怎麽啦?我是很任性,很刁蠻,很無情也很不孝。這麽長時間也沒來看您,我承認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對,不好,我錯了。”
    瞧瞧這態度,你這是知錯、認錯嗎?嗬嗬,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司徒宇章心想,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示,也沒做聲。
    清清接著說:“爸,您就……您就別再這樣懲罰女兒了吧。您有什麽就說什麽吧,不管怎麽講,我畢竟還是您的親生女兒,您的骨肉啊!”
    司徒宇章很欣慰,連連說:“嗯,說的好,說的好啊!”接著平靜而緩慢地說,“那時候,我和你媽受到衝擊下放去了蒙內,對於未來的命運,我們倒是不怎麽擔憂。我始終都是相信我們的霹靂國家、相信我們的先進黨,國主既然發動了運動,一定是有一定的考量的,我接受批判、認真改造。臨行前,我和老武,也就是壯兒的父親,整整談了一整夜。我和你媽最害怕、最擔心的就是你和楚楚的命運,老武看出了我的顧慮,就答應把你和楚楚過繼過來,收養做他的女兒,當時老武是一城之主,高級幹部,那會兒他還沒有收到衝擊。老武向我保證過,他一定會把你們姐妹倆當親生女兒對待,一定把你們姐妹倆撫養長大成人。可是沒想到……沒過多久,老武夫婦也……雙雙撒手人寰。運動給我和你媽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可是這種傷害遠遠不及骨肉分離所帶來的傷害之萬分之一啊!可憐天下父母心,不是萬不得已,不是迫於無奈、走投無路,不是為了自己孩子的命運考慮,哪個做父母的會忍心把自己的骨肉交給他人?那怕這個人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慈悲之人。唉……人類最大的悲痛也不過就是失去至親至愛吧?也不過就是骨肉的生死離別吧?”
    清清沒有回答,在這方麵,她是理解的。
    司徒宇章平複了一下心情,又平靜地說:“在蒙內,我做了一幅油畫,取名為‘大草原’,一個偶然的機遇,被一名西國油畫家,他叫‘奧克羅斯’,看到了,出於共同的興趣愛好,我和奧克羅斯成了好朋友、知己。在他的操作和幫助下,我和你媽離開了蒙內去了西國。在國外,你母親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一對雙胞胎的女兒,隨著國家改革開放,我們回來了。一回到國內,我們就四處尋找、打聽你們的下落,總算是上帝仁慈,讓我們一家四口相見了。可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這一相見竟然……竟然就出現了那樣尷尬的局麵,母女相見卻不能相認,更不能相聚……”
    說到這,司徒宇章的神情出現了深沉的思索,過了良久他才開口,緩緩地敘述起來,仿佛他手裏油畫畫筆,漸漸地、漸漸地在清清的腦海裏描繪出了3幅清晰可見的生動畫麵。
    那會是怎樣的圖畫,圖畫中又會呈現出怎樣的畫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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